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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卷帘海棠红(102)

侍卫带着我们从小路绕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正是已经清过人的菜市口。

邢台已经立好,周围官兵把守,闲人无法靠近。

廖致远扶我站在一处商铺的屋檐下,说:“这里人少,看得也清楚。”

说得好像我们是来看戏似的。

我一言不发地站在角落里,听到旁边几个文人打扮的男子在议论纷纷。

“魏王多行不义必自毙,有今天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听说从魏王府里,抄出黄金万两,珠宝古玩无数。真乃国之巨贪啊。”

“可怜魏王的女眷。那晚晴姑娘,可是京城出名的才女,据说又生得闭月羞花。这下香消玉损,不知道多少男子要扼腕叹息了。”

“对了,听说北方糙原王千里加急,修书于陛下,求陛下饶恕瑞云郡主的性命。”

“可有这事?”

“听说是郡主北上时,同他私定了终身,本想回来求魏王同意这门亲事的。没想亲事还没临门,祸事就已经进了家了。”

“那郡主都已经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嗨,不过一个女人而已……”

我听得清清楚楚,心里隐隐感动。

莫桑倒是讲信用之人。虽然我从来没把他儿戏般的许婚当做一回事,可他是真的说到做到了。

可惜我和他,估计是没缘分了。

人群里突然沸腾起来。我抬起头,隔着白纱,见士兵远远地押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从门里走了出来。

我眼睛被刺得生痛。

那就是我爹。

日几未见,我爹瘦了些。他身穿囚服,头发还算整齐。虽然士兵推搡着他,他又带着镣铐,可身躯依旧挺拔,步履从容不迫。虽是赴刑场,却犹如闲庭散步一般。

我苦涩一笑,眼泪火辣辣地疼。

又见一个小孩子被侍卫牵了出来。孩子似乎已经被吓傻了,不哭不闹,目光呆滞。

旁人低声议论:“那就是魏王的小世子。”

“可怜。几岁的孩子……”

“只怪生错了人家。”

侍卫推了一把,弟弟噗通跪在我爹身边。我呼吸一紧,像是被人一拳捶中鼻子,眼泪滚落了下来。

弟弟幼小乖巧,家里谁不拿他当心尖上的ròu。如今娘死了,他就被人这样推来扯去上断头台。

“姑娘,还好吗?”糙儿悄声问我。

我摇了摇头,把她推开。她闭嘴,安静地站在一边。

礼号响起,皇帝驾到。众人下跪行礼,高呼万岁.

只见萧政带着文武官员,登上城墙看台。隔着这么远,也看不清他。不过他的表情,想必真是得意志满的。

底下看刑台,礼部尚书也已就坐。

将近午时,天气越来越闷热,仿佛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一样。围观的人都汗如雨下,叫骂之声却依旧一声高过一声。听下来,仿佛人人都与我们陆家有不共戴天之丑,天下只不幸,也尽可算在我爹头上。

我望着邢台上我略显佝偻的爹,又看着我弟弟幼小的身影,觉得一片苍凉。

二十五年的繁华,换来的是我们陆家的断头台,和萧政的天下太平罢了。

我晃了晃,朝前走去。

“姑娘!”糙儿伸手拉我。

“算了。”廖致远说,“走近点无妨。”

我一步步向刑场边缘走去。大理寺的士兵极不客气,长枪一指,对准了我。

廖致远向前一步,将我护在了身后。

那士兵认得他,赶紧收了抢,自动让出了个缺口。

我从廖致远身后站出来,就听到午时鼓声大作。

吏部尚书手执红签,微微一顿,然后将其抛了出去。

爹和弟弟被按倒在邢台之上。人群的欢呼声中,我看到两个刽子手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砍刀。

廖致远就在这瞬间将我抱进怀里,手捂上了我的眼睛。

我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浸透薄纱,耳边万籁俱静,下一个瞬间,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我的身子软软倒下。

廖致远抱着我,焦急地呼喊:“陆姑娘?陆姑娘!糙儿,药呢?”

“在车上。奴婢这就去拿!”糙儿转身跑开。

我眼角余光看她跑进人群,消失不见了。我骤然跳起来,猛地一把推开廖致远,越过卫兵,冲进了刑场里。

脚还很虚软,可我憋着一股气,拼着微弱的力气,朝着邢台奔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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