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喜。这药水泡了四年,都快把我泡成一根皱皮木桩子了。想我当年皮肤多白皙的,这些年来总被二师兄嘲笑我是南越的黑村姑。
我说:“想我当年,千里走单骑,穿糙原,过沙漠,纵横万里,所向披靡。如今啊,唉,如今……”
“如今呀,你就好生伺候你这个小身子骨,能多活几年就多活几年吧。”大嫂把帕子丢给我,转身出去了
我冲了个澡,换了衣服走到院子里。
连日阴雨,今夜终于天空晴朗了,漫天星光璀璨,十分美丽动人。
我多披了一件衣服,爬上屋顶坐着看星星。
只要天气好,山里的星星,和沙漠里的,也没什么分别。风吹树林,照样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我从怀里掏出一只翠玉短笛,凑到嘴边,吸了一口气正要吹。
一声阴恻恻的声音从后方飘了过来:“你要吹它,我就把你掐死了丢山里喂野猪去。”
我没好气地回过头,“你烦不烦啊?技艺不好才要经常练习嘛,不然哪来的进步?大嫂都说了,我要练肺,让我吹点乐器。”夏庭秋爬到我身边,“你什么时候练不好,非要这时候。大半夜的,一道笛声高不着调、低不就谱,时断时续,阴魂不散的,鬼都怕你。你没发觉自打你开始练笛子后,咱们这山谷里就听不到鸟叫虫鸣了?”
我侧耳一听,果真四野寂静。
我绝倒了,拍着房瓦大笑,“高!我实在是高!无意间竟然练就了如此神功!”
“上好的青玉笛,别弄坏了。”夏庭秋气急败坏地一把将笛子抢了过来。
我笑了好一阵,终于畅快了,躺在房顶上,枕着手看星星。
“二师兄。”
“什么?”
“我下午又梦到他了。”
夏庭秋顿了一下,转过头来。
我扯了扯嘴角,“多奇怪,明明知道这个人我认识,可就是叫不出名字来。明明知道梦里的一切都是我经历过的,我都记得,偏偏不记得他了。”
夏庭秋低声说:“小雨儿,你是知道他的,我们都和你说过了。他叫封峥,你们一起出使北辽。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他带兵来抄你家,你气红眼了给了他一刀。后来他伤好了,镇守边关去了。最近如何,我倒是不知道了。”
第66章
我闭上眼,“你说的我都还记得,可总觉得像是别人的故事。就好像我说你欠了张三李四的钱,拮据手印俱在,你却不记得了。”
夏庭秋不屑地哼了一声,“老子才从不欠人钱。”
我笑:“是。您老是南海巨富,家里金山银山,冬天取暖就靠烧银票。”
夏庭秋看着我,认真地说:“其实,忘了就忘了吧。这个世界上早没了陆棠雨这个人了。连我们玉龙观里都没了陆家小师妹,你是我们后来收的老五呢。”
我莞尔,“那你说,以后我行走江湖,该用什么名字啊?”
“名字有那么重要吗?我看江湖上那些张玉姑、王春花的,都过得好好的。”
我不屑,“我一定要想一个气派的,响亮的,一说别人就记住不忘的。”
夏庭秋歪着脑袋,眼珠一转,“有个名字不错。”
“什么?”我坐起来。
夏庭秋咧开嘴,又露出那种我再熟悉不过的邪恶的表情。
“你大娘。”
“啊?”我发愣。
“倪大娘啊!”夏庭秋得意洋洋地解释,“人家问,女侠贵姓。你就说,小女免贵姓倪,人称倪大娘。”
他学女声没有人妖王爷学得像,倒更像宫里太监说话,听着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夏庭秋笑得东倒西歪,我的脸却是一阵青来一阵白的,只想拖了鞋子狠狠抽他那张臭脸。
“低度,太低俗了!亏你还读了那么多年圣人书,满脑子竟然是这个东西。”
夏庭秋不服,“那好!你来说个不低俗的!”
我高傲地仰起下巴,“我早想好了,跟我娘姓罗,将来就叫——”
“罗锅?”
“不是!”
“锣鼓?”
“也不是!”
“螺蛳?”
“欺人太甚!”我大发雷霆,扑过去又要施展我的爪爪神功。
“罗女侠饶命呀!”夏庭秋大笑着东躲西闪,就是没让我碰着他一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