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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渡寒潭(57)

宴清河本以为绪自如是要偷自己的剑,绪自如性格调皮跳脱他早已略有耳闻,白日借剑的时候他以为绪自如同旁人打赌要拿到手他的剑,他固然不允。这会儿见他亮着一盏灯坐在自己房间地上,有些疑惑,想知道他要干什么,便没出声。

绪自如坐在地上埋头捣鼓半天,他便在床帘后看了半天。

小半柱香时间过去,绪自如抬头拿起云皎剑,视线透过床帘望了过来,他眼角天然微微下垂着带着一丝孩童的天真感,嘴角不笑时也微翘,他拖着嗓子说:“师兄,你偷看我好久了。”

绪自如深夜闯别人卧房被人发现不觉惊讶,宴清河作为主人被人闯了卧房却被闯入者一句话惊得撩着床帘缝的手指顿了顿。

“你在做什么?”宴清河掀开床帘。

绪自如把云皎剑往前推了推,那剑柄上悬着一翠绿色的剑穗,正随着绪自如的动作凌空摆动着。

“师兄,我亲手做的,保准管你平安顺遂。”绪自如说。

“……”宴清河有些疑惑,“你深夜到我房间来,给我的剑挂剑穗?”

绪自如从地上站起来,他把云皎剑放回原处,手中拿着油灯朝床上的宴清河走了过来,边走边笑:“那我白日里让师兄把剑给我,师兄也不给啊。”

宴清河当时对绪自如行为不解,甚至到绪自如拿着油灯走到他床边突然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了声“晚安”,这行为他也不是很了解。

“晚安,师兄。”绪自如说完吹熄了油灯,从大开着的窗口又爬了出去。

宴清河很长时间都不是很懂绪自如。绪自如却粘他粘得极紧,他下无望山绪自如要送,回天极门绪自如要接。绪自如性子跳脱不羁,也不在乎宴清河的冷淡,只要宴清河在天极门时,他夜里翻宴清河卧房的窗户已然成了常态。

宴清河夜里坐在床边看着跳进来,张嘴说他胡闹。

绪自如爬了几年窗,人已经长开,听见他说话挑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瞥宴清河,他熟门熟路跳进屋内,嘴上丝毫不顾及地张嘴就来:“师兄,梁上君子,偷香窃玉,人间美事呀。你是个木头,当然没法体会这个中滋味。”

宴清河蹙眉。绪自如走过来脱鞋坐上他的床,他盘着腿,上半身在左摇右晃,一会儿撞上宴清河的胳膊,一会儿又挪开来。

宴清河让他规矩些,他竟然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宴清河腿上,他躺在宴清河腿上看宴清河,眨眨眼睛:“师兄。”

宴清河垂眸看他,不辨喜怒。

绪自如脑袋枕在宴清河腿上,好一会儿,他突然半撑起身子在宴清河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下。

他亲完就往床边一滚,双手抱着宴清河的床上的被子往靠墙的那一边滚过去,他背抵着墙,笑声低低地传出来:“师兄,你会生气吗?”

宴清河当然没有生气,他很少会有生气的情绪。只是有些不理解罢了。他不表态,绪自如也不以为意。

绪自如一直不以为意,他天然带着些赤忱万分的孩子气,长到多少岁那份犹如稚子的赤忱也荡漾在双眼里。

后来绪自如跟宴清河说:“师兄,人生百年,你我二人得及时行乐啊。”

宴清河虽然生命不止百年,当他觉得绪自如说得挺好,他便也说“好”。

他去找师父虚灵子,他跪在虚灵子座前,说自己要脱去天极门掌门座下大弟子的称呼。他说他听闻绪自如说山下人人生百年,春日可赏花、夏日可踏水、秋日看落日、冬天看落雪,他不曾关注过那些,也从未过过那样的日子,实在有些好奇。

虚灵子说人生百年不过瞬息,他是入了魔障。

宴清河仰头看座上的虚灵子:“怎会?我不觉痛苦,开心快乐也多过过去的很多个日子。”他心怀期待,又怎么会入魔?

虚灵子只让他去静思。他夜里在宗门祠内静坐,绪自如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的本事,他偷偷溜进来站在宴清河面前笑道:“师兄,我们去私奔吧。”

宴清河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一定是答应了。

绪自如说后日傍晚,他在无照泉边等自己过去,他说他跟清娘学酿了很久的酒,他临走前一定要去清娘厨房偷两壶酒走。

宴清河说好。

之后虚灵子用他的灵杖在宗门祠内抽了他数百下,他倒下又醒来后虚灵子告诉他,他心魔已除,问他还想离开天极门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宴清河突然一下就不想了,绪自如还是那个绪自如,师弟也还是同样的那个师弟,他只是突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跟他一起离开。

“对啊,所以你抛弃他,他自己走了。”

那鬼魅的般的声音像是能看清宴清河心中所思所想,在宴清河思绪一顿下来,它便拉大声音开始嘲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