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为了让阿容振作起来。”姜安城道,“阿容心系天下, 现在也唯有百姓子民能让她忘记父亲的事。”
“所以大嫂要当皇帝了?”花仔思索了一下,一拍大腿,“嗐,我看是老大早就想把这皇位甩给大嫂了,反正皇帝的活儿都是大嫂在干,也不差这么一把龙椅。”
姜安城笑了,抬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头,细密的银铃手链从他的袖子底下伸出来,铃声泠泠作响。
“好生办差,这件事情办好,我们才能太太平平完婚。”
花仔抓住他的手,轻轻在手链上亲了一口,朝他眨了眨眼睛。
“得令!”
她闪身去了。
她在京城最熟的就是茶楼酒馆,几乎跟每一位说书先生都处成了挚友。当即把说书先生们凑到一起,很快一部感人肺腑惊天动地的《灵光录》就在京城横空出世,并迅速扩散至大央每一个角落。
这部书讲的是灵台神女和光明菩萨世世下凡救世普渡众生的故事,花仔自己都听得眼眶发红,每一次都忍不住和说书先生互动。
这说书先生便是她初来京城最先认识的那个,一直引她为知己,有她捧场,每一场都说得声情并茂,催人泪下。
不过,在某种时候,说书先生就会变得磕磕绊绊,支支吾吾,脑门冒汗,狂灌茶水。
这便是姜安城来接花仔的时候。
“我家夫子有这么吓人么?”花仔忍不住问道。
姜安城以前或许有点难以接近,但现在整个人的气质是越来越温润,昨天来的时候还冲说书先生点头微笑了呢。
“没办法,从前有一阵子,他天天来听我说书,就在你坐的这个位置,正对着我的书桌,光盯着我的眼睛,一句话不说……”说书先生一回想起来就头皮发麻,不堪回首,“我算是给他吓怕了,就算他现在不盯我了,我一看到他就想起那会儿的事,实在是扛不住。”
夫子还有空跑来听书?
花仔怔了怔,然后就明白了,大约是她回北疆那段时间的事。
一问,果然如此。
这一次,姜安城还没来的时候,说书先生便跟她打商量:“要不你先换别家听听?我年纪大了胆子小,他来一次,我就害怕一次,这小心肝着实受不了。”
花仔笑笑,从善如流,不等姜安城进来,便去了门口等着。
黄昏时分,金粉般的阳光弥漫在空气中,暮鼓声声,催着行人加快脚步。
街头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人影在她的眼中几乎幻化为虚影,像一道道流淌的河流,只有她等的那一个人是唯一醒目的真实,他一出现,她便在千万人之中看到了他。
“今日怎么这么早?”姜安城问。
夕阳已经只剩最后一抹,从天空洒下的光线变成一种很温软的红,他的脸便笼罩在这样的软红之中,温柔俊美得不可思议。
花仔仰头望着他:“夫子,你到底有多喜欢我啊?”
姜安城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又知道什么?”
“你说嘛。”花仔拉着他的手,“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可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喜欢。”
每次我以为我知道了,都会有人告诉我,我知道那点,太少了。
姜安城板起脸:“夫子对弟子的喜欢能有多少?”
花仔实在是叫惯了,总忘了改口,她一把抱住他:“阿城阿城,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茶楼门口,是人流汇聚之地,进进出出,来来去去,人数纷杂,若是从前,姜安城定然不许她在大庭广众这样做。
但如今被这样软红的光芒照着,被这样可爱的人儿抱着,姜安城只觉得天地万物都是柔软的。
——有多喜欢?
我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每天都会比你以为的,多一点点吧。
*
风氏最后一任皇帝风长天,在复位的半年后,将皇位禅让给自己的皇后姜雍容,不论在当世还是在后世,都是惊世骇俗的一笔。
所有的人都在为风长天的举动感到震惊,只有花仔跟风长天响亮地击了个掌。
风长天:“爷终于自由了。”
花仔:“老子终于可以成亲了。”
新朝初立,第一桩喜事便是姜安城与花仔的婚礼。
婚礼由宗正寺和礼部共同协办,花仔按郡主的仪制从宫中出嫁。
花仔之前观摩了许多次洞房,对于成亲这件事已经有相当丰富的经验,知道京城世家大族成亲有多麻烦,更何况眼下姜家已经是皇族,她又是郡主,所以早就想好了打发时间的法子——找风长健、姜钦远和韩松三个人过来打牌。
结果被残酷地拒绝了。
拒绝她的不是宫人和礼部官员,而是被邀请的三个人,三个人诚恳地道:“花姐,我们还想好好活着,真的,是兄弟就别逼我们跳楼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