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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480)

“此般种种,不是咎由自取,就是阴差阳错——和蝉雨有何关系?”

“好、好……”方氏气得连指尖都在颤抖,“既然你说这些和你没有关系,那你当着佛祖的面回答我,这因商江堰崩塌而家破人亡的数百万人,和你有没有关系?!”

巨大的佛像背后忽然传出咔嚓一声。

方氏仍怒视着他,傅玄邈却望着佛像背后,从蒲团上慢慢站了起来。

悲天悯人的佛像高坐神台,垂着洞若观火的眸子望着他。

傅玄邈往佛像前走了一步。

一只皮毛干枯打结的三花猫跳出佛像旁边黄色的幕布,看了傅玄邈一眼,竖着尾巴走到窗前,敏捷一跃,慢悠悠地离开了。

“你是不敢回答我的问题?”方氏没有听到刚刚那声异响,因傅玄邈久久没有说话而再次逼问。

傅玄邈从巨大的佛像上收回视线,如佛像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一般,平静地俯视跪在蒲团上的方氏。

“母亲为何忽然提到商江堰?可是有人在你耳边嚼了舌根?”

“我双眼近盲,耳朵却还能听见,百年大堰忽然崩塌,四州百姓齐受水患,有百万无辜之人一日之间流离失所,痛失亲朋好友,如此大事,我怎会毫不知晓?”方氏全力克制着满腔悲愤,为了不使这强烈的感情爆发出来,她只能把它们挤压在剧痛的胸口,忍耐着百爪千挠。“五百年来平安无事的商江堰,为何偏偏会在你坐镇军中的时候坍塌?为何偏偏冲走的,都是和你作对之人?”

傅玄邈说:“母亲是在可惜,儿子没有丧命其中吗?”

“回答我的问题!”方氏强忍多时的眼泪冲出眼眶,她指着神台上巍峨的神像,泪水覆满整张苍白的面庞,“你若还当我是你母亲,就当着佛祖的面,回答我商江堰崩塌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傅玄邈看着她,好一会没有说话。

“回答我!”方氏怒声催促。

傅玄邈张开两片薄唇,终于开口了。

燃烧的夕阳笼罩着他的半张脸庞,却化不开他面庞上深渊寒潭一般的冷意。那双漆黑的眸子掩盖了他的所有感情,只剩下静和冷,好像天塌下来,这张固若金汤的假面也不会有丝毫裂痕。

“母亲先前有一句话说错了。”

“被人知晓的才是罪孽,无人知晓,便不是罪。”他说,“这间佛殿里的罪人,只有母亲一人。”

“若是我将这些事统统都说出去呢?!”方氏一脸悲愤。

“母亲想说给谁听?”傅玄邈淡淡笑了,“母亲觉得谁会相信一个体弱多病,困居后宅的妇人,而不是遐迩闻名的天下第一公子?”

他走到方氏面前,无视方氏意愿,强行扶起了浑身颤抖的方氏。

“但是母亲放心,”他柔声道,“蝉雨已向佛祖请愿,愿为佛祖修筑金身来换母亲重获光明,即便是要付出蝉雨自己的双眼也在所不惜。”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从殿外传来。

安喜寺的方丈身穿袈裟,在佛殿门前向傅玄邈二人低头行了一礼。

“施主孝心可嘉,德容兼备,不愧天下第一公子之名。”

傅玄邈用衣袖擦去方氏脸上泪痕,这才转身面对方丈,缓缓还了一礼。

“天下人才辈出,我又何德何能占据天下第一公子之名?不过是世人谬赞而已,方丈不必当真。”

方丈看着眼前玉洁松贞,彬彬有礼的青年,脸上赞誉更加明显。

“施主谦虚了。”方丈笑道,“我寺一千零一十五个阶梯,亲自背着盲母上山的,傅公子乃第一人。仅凭此事,贫僧就知道公子美誉绝非浪得虚名。”

“夫人也不必过于忧心,”方丈看向侧身站在傅玄邈身后,低头遮挡泪容的方氏,“生老病死乃人间常事,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天理循环,自有因果,若是将一切视作佛祖的考验,施主也能早日脱离苦海。”

方氏呆呆地站着,一话不发。

“二位施主上香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穿藕荷色衣裙的女施主?”方丈问。

“未曾。”傅玄邈说。

“寺中有女施主走失,若是两位看到她,烦请转告一声——”方丈看着神台上微微晃动的幕布道,“她的友人和侍人在厢房等急了,请她快些过去。”

“方丈放心。”傅玄邈说。

“寺里为两位施主准备了粗茶淡饭,二位远道而来,用了斋饭再走罢。”

“多谢方丈。”

“阿弥陀佛。”方丈说,“二位若是上过香了,便随我一同前去南厢房吧。”

“如此,便麻烦方丈了。”

方丈转身走出,傅玄邈扶着方氏,慢慢离开了大殿。

三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