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568)

她熟悉这样的目光。

她穿鲜艳衣裙时,他便是这样看他。

她松懈琴瑟时,他便是这样看她。

她听闻清河郡主到访,满脸喜色地奔去相迎,若有所感头时,他坐在棋桌边这样看她。

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他的目光,却始终如高山一般压在她的头上。

这样的眼神之后,鲜艳的衣裙悄然无息地消失了,接二连三的瑟谱被送进宫来,宫人们越发躲着她,她分明没有患病,清河郡主却对她说,以为她生了病,所以只在门前停留一会便走了。

而傅玄邈,不再入宫来看她。

短则三五日,长则十天半月。

她只能如亡灵般游走在冰冷寂寞的翠微宫,连个愿意和她目光对视的人都找不到。

人人都说,傅玄邈是个完美无缺的人,不论是他高洁的品德,是他对越国公主的一往情深,都是世间所有男儿应该学习的榜样。

天下第一公子之名,实至名归。

人人都知他完美无缺,却不知道天下第一公子令人艳羡的未婚妻,只能趁御花园里空无一人时,悄悄躲在假山后和一棵十月飘香的桂花树交谈。

“你不必再装模作样,数月前,你随陛下亲封襄州知府李主宗接任镇川节度使的圣旨一来到襄阳,与你行的有你母亲方氏。你们二人在安喜寺佛殿里交谈时,我就在佛像背后!我亲耳听到,方氏质问商江堰决堤一事是否为你所为,而你默认了她的质问!你为了一举铲除不听使唤的前镇川节度使李洽和盘踞京畿的叛军,竟不惜炸毁商江堰,让四州城池沦为汪洋!”

场中央的篝火最后挣扎了一下,熄灭了。

沈珠曦心中的火焰却越烧越大,越烧越熊。她娇美柔弱的面容上涌动着悲痛和愤怒,杏眼中波光涟涟,闪动的却是充满力量,毫不退缩的战意。

“你为了一己私欲,不惜炸毁商江堰,让大水淹没三十余郡,以致死者蔽川,漂沉旬日——”

“数月后,严冬来临,饿殍满野,受灾最为严重的京畿地带,人或相食,或相卖为奴婢,死者日数万人——”

“这些惨状——”

沈珠曦含着泪光,强压着喉咙深处的泣声道:

“光风霁月的天下第一公子,午夜梦回时,可曾见过?”

“洪水肆掠,百姓受害,微臣和公主一样悲痛。”傅玄邈淡然道,“只是,公主指控微臣,除了你的三言两语,可有确凿证据?”

“我亲耳听到!安喜寺的方丈可为我作证,那一日,我和你们母子都在寺内!”

“公主说的若是安喜寺的空来方丈,”傅玄邈眼神漠然,“方丈已于一月前圆寂了。”

“你竟然杀人灭口?!”沈珠曦的眼中冒出火光。

“公主说笑了。”傅玄邈道,“我有什么必杀人灭口?”

“就是为了现在无人为我作证——”

“即便方丈圆寂了,有寺中的小沙弥可以作证。微臣有何必灭空来方丈的口?”

傅玄邈紧接着说:

“公主在民间流落两年,性格变得和从前大不相同,不但精神紧张,昼夜难眠,总是疑神疑鬼,喜怒无常。微臣能够理解公主如惊弓之鸟般的内心,但是草菅人命,炸毁堰堤的指控太重了,微臣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两句——”

“若只是一句‘我亲口听到’,且不论微臣服不服气,就是说出去给全天下人听,大概没有人会因此信服,其次,公主既然在佛像后听到了一切,那么为何不当时便站出来,义正辞严地指控微臣?”

“你——”

“即便安喜寺的方丈在世,他除了能够证明你我当时都在安喜寺外,能证明什么?微臣还可以将另一个当事人——我母亲请来这里与公主对峙,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我母亲如为我否认公主的无端指控,公主难保又说我们血亲相护。”

傅玄邈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说:

“公主若要指控微臣杀人毁堤,就要拿出确凿的证据,否则——”傅玄邈轻声道,“只会让人疑心公主的精神状况罢了。”

不待沈珠曦开口说话,傅玄邈脸色忽地一沉,冷眼扫向她身后的宫人。

“公主已经醉了,你们还不送她回房歇息?”

沈珠曦身后的宫人蜂拥而至,一个握住她一边手臂,不由分说地就带她离场。

“傅玄邈,你得意的太早了!”沈素璋咬牙道,“好老师早就算到你不会束手就擒,为此多留了一手——你机关算尽,却想不到自己已经身中奇毒了吧!”

“老师知道你狡诈多疑,定然不会松懈自己面前的酒,所以老师将毒下在了一个你毫无防备的地方——”

沈珠曦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她浑身冰凉,难以置信地看着朱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