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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635)

凝雨心中微讶,低头应是。

待凝雨一走,方氏立即将面前的药碗洒向旁边的花盆。

乌黑的汤药混入土壤,很快便消失不见。

“这药是公子不忍夫人每夜辗转无眠,四处求访得的安神药方。公子小小年纪便已知晓孝道,尤其对夫人,可谓用心良苦,孝心可嘉……”

凝雨的在她脑海里度响起。

这一回,方氏却清楚知道,都是假的——

全是谎言——

她曾信以为真,以为他虽然杀死了亲生父亲,但也只是不知情的误杀,他虽处处束缚她的行为,但也只是因为她先做了让他蒙羞的事,失去了他的信任——

她曾处处为他开脱!

只因她相信他良心未泯,只因为——他千错万错,仍是她十月含辛茹苦,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带回来的孩子!血肉情深,难以割舍!

如今真相大白,她是如此可怜可笑!

方氏不愿再听见他的名字,更不愿再看见那个身影,和他相关的一切,都引起她内心深处的苦痛和痉挛,以及作呕的厌恶!他千方百计寻回的安神药,还他呼吸过的空气,都只能激起翻涌的恨意……和无能为力的悲痛。

如今的她,和一个废人没什么两样,即便无人看守,也难以走出傅府大门。

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便是心中仅存的最后的愿望。

方氏放下空碗,在凝雨抱着崭新床褥入内的那一刻重新拨弄起念珠。

即便豁出这条残命,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双手一次染上至亲的鲜血。

“夫人,凝雨扶你上床。”

重新整理好床褥的凝雨走了过来,扶着她走向床榻。

从前,方氏要靠安神汤才能无梦入睡,如今,她却主动张开双手迎接一个又一个梦魇的侵袭。那些梦魇中既有盛开的鲜花,也无尽的蝉雨,还顺着他脚边流下混杂着鲜血的雨水。

当现在残酷更甚过去,噩梦也能成为避风的港湾。

不知不觉,方氏坠入闪现着过去片段的梦魇。雨声不断,一个人在她耳边不断问着:

“留大的,还是小的?”

而她哭着说:

“小的……”

惨白电光划过纸窗,映照屋内亮如白昼。

旱雷过后,世界重归死寂。

昏暗的夜色无尽蔓延,幽深暗蓝的苍穹忽然坠下瓢泼雨幕。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吹起了寒风,银针一样绵密冰冷的秋雨落在旷野上的每一个人身上。

“大胆!你们竟敢对陛下不敬,是想造反不成?!”

忠心耿耿的都御使拔剑指向包围他们的傅家军,怒目质问着为首的将军。后者不为所动,虎视眈眈地盯着被都御使保护在身后的沈素璋。

“都御使挟持陛下出逃,才是大逆不道想造反吧?来人!给我拿下这逆贼,护送陛下返回銮驾!”

傅家军一拥而上,手无缚鸡之力的沈素璋轻而易举就被挤开了,一国之君,摔倒在地无人在意。他刚从泥泞里抬起头来,都御使那怒目圆瞪的头颅就落到了面前。

“逆贼已经伏诛!其余人等,还不缴械投降?”

兵器落地的声音陆续响起,刀枪砸进水泊,激起阵阵水花。败兵被粗暴地绑起,一张张或颓败或惶恐的脸倒映在浑浊的水泊中。沈素璋衣衫不整,靴中灌满泥水,踉踉跄跄地被人推上一间无法从里打开的马车。

马车在大雨中返回驻扎营地,将军收回视线,给负责俘虏的亲信递了一个眼神。

一把把大刀扬了起来。

挥下的时候,雨水和血水从刀刃一起甩出。

马车在众目睽睽下驶回营地,金戈铁马的傅家军沉默而肃杀地站立两旁,虎视眈眈地看着摇摇晃晃的沈素璋被人推进王帐。

王帐四角燃着火盆,在刺骨的冷雨飘零中依然温暖如春。无数面无表情的婢女和侍卫站在角落,行名为服侍实为监管之责。堂堂一国之君,浑身湿透站在王帐中,竟然无人在意!

“傅玄邈呢?!傅玄邈在什么地方?我知道你一定在等着朕,你给朕出来!”沈素璋神色癫狂,像被人抽动的陀螺一样,快速地转着颤颤巍巍的身子,极度憎恨的目光左右扫视着帐中阴影。

王帐中只有他陷入疯狂的声音在响荡着。

帐大雨倾盆,油布遮盖的帐顶不断发出沉重的声音。

一只消瘦的大手打起了帘门,缓步走入了王帐。一名小兵在他身后收起了湖蓝色的油纸伞,瞬间被大雨吞噬。

帘子落了下来,只剩一身干爽的天青色身影站在门内。

傅玄邈在沈素璋恨之入骨的视线中面无波澜地低头行了一礼,平声道:“陛下不必担心,挟持陛下出逃的逆贼已经伏法,一应同伙也已畏惧自杀,不会宵小之辈来打扰陛下清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