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回来得很不应该似的。四老爷忍着没呛回去,自顾自坐到炕几另一侧,“有个事儿要跟你商量。”
“说来听听。”四夫人兴致缺缺的样子。
四老爷把心思照实说了,“……打发妾室的事,五弟妹二话不说就帮忙促成了,我们必须承情,有机会就回报点滴。”
四夫人停了针线,“说的是。”
四老爷又五分真五分假地道:“我打听过了,五弟妹还没找到合适的戏班子,这些我倒是清楚,回头你跟五弟妹说一声,也能顺道听听这种事是怎么个章程。”
四夫人先是轻轻地点头,又奇怪地转头望着他,“你跟谁打听的?阁老都不会干涉五弟妹的事,你瞎打听什么?”
四老爷干咳一声,“没有,我当面问的五弟妹。”
“哦。”四夫人的问题还没完,“你怎么会清楚那些事?”
四老爷解释道,“交好的人有喜欢听戏的,我们房里的大管事也是戏迷。”
四夫人又“哦”了一声,心念数转,忽然绽出明艳的笑容,“你是不是去找五弟妹,碰了软钉子?”
“……嗯。”
四夫人笑出声来。
四老爷斜睨着她,过了会儿,也笑了,“不管为什么,五弟妹倒是真向着你。”
“是啊,有了个小靠山,心里又踏实了几分。”四夫人继续穿针引线。
丫鬟奉上热茶,四老爷端茶在手,慢悠悠地品着,跟妻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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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攸宁照着皇帝的吩咐,掐算着时间离府进宫。
大总管魏凡早早地等在宫门口,这是他请示过皇帝并得到允许的。
有他引路,攸宁一路自是畅行无阻。
魏凡可以放缓了步调,笑笑地与攸宁扯闲篇儿,先是谈论宫里的花卉景致,之后便是萧拓的一些掌故。
他言辞诙谐,攸宁听着有趣,少不得适时地搭腔或是提问,不知不觉就到了御书房外。
魏凡道:“萧夫人稍等。”语毕放轻脚步,走进御书房,片刻后折回来,打着帘子轻声道,“夫人请,皇上等着您呢。”
攸宁欠了欠身,缓步走进御书房。
室内只有皇帝一人。她斜身坐在书案后宽大的座椅上,面前一杯茶。
攸宁款步上前,行礼问安。
“免礼。”皇帝指了指攸宁近前专设的茶几座椅,“坐下说话。”
攸宁称是,依言落座。
“听杨锦瑟说,你应该与阁老一样,喜欢庐山云雾。”
攸宁道:“家师喜欢,臣妇便也跟着喝了这些年。”
“这茶有什么好?”
“世人常以六绝赞庐山云雾,公认的好处是条索粗壮、青翠多毫,且汤色明亮、叶嫩匀齐,再就是香凛持久,醇厚味甘。”攸宁温然道,“好处已被前人说尽,臣妇再说不出旁的。”
“的确,我们说的话,都是前人说过的;在走的路,兴许亦是前人走过的。大同小异罢了。”皇帝笑了笑,端起茶来,示意攸宁,“命人特地给你备的,尝尝如何。”
“是。”
茶自然是极好的,掀开盖碗,茶香延逸而出。攸宁眉眼舒展开来。
皇帝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攸宁。
攸宁嫁进顾家之前,皇帝召她进宫。
那时候她心绪恶劣,只是唐家嫡女,而非闻名于世的小笑面虎,到了御前,亦是分外冷淡的神色。
皇帝问她,想不想解燃眉之急。
攸宁说没有燃眉之急。
皇帝赐座赐茶点,说你用一盏茶,再思量一番。
攸宁说谢皇上隆恩,臣女不渴。
……半个来时辰,一直就是这噎死人不偿命的德行。
末了皇帝说那你就嫁进顾家好了,好歹是个聪明的,总不会被顾家人委屈了去。
攸宁说背不住。
皇帝服气了,说唐小姐慢走,朕就不送了。
攸宁对皇室有敌意,有怨憎,皇帝心知肚明,那些都是必然的。她只是从没见过那样难相与的性子,不知畏惧为何物,明目张胆地跟她唱有恃无恐那一出。
三年多时光匆匆而逝,彼时的女孩成了大周第一贵妇,应承人已惯于和颜悦色。
皇帝放下茶盏,明眸中有些许笑意,和些许怅然,“说起来,朕看中的好苗子,都不肯为我效力。”
“那可真是一桩憾事。”攸宁应道。
“你我就不说了,林夫人也不肯。”皇帝道,“听说你们一直走动着。”
“是。”
“那个一根儿筋的孩子。”皇帝扶了扶额,“想必当初你也曾婉言规劝,让她不要心急,可你看看,她宁可被打个半死,也不肯缓一两年。”
攸宁听着这话锋不对,“皇上是指济宁侯不可靠?”说到这儿,又记起萧拓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们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