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笑着,温柔地抚着它的背。
萧拓则唤小厮铺了张席子,加了个坐垫,自己席地而坐,让初六专心吃美味的零嘴儿,没工夫去瞧那两个。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初六也乏了,瞧了瞧美人榻上的情形,大抵是估算出如何都没自己的地儿了,也便慵懒地倒在席子上,大脑袋枕着萧拓的腿。
萧拓觉得它脑袋待得有些别扭,就想安置得它舒坦一些,岂料,他想的跟那小子的感受不在一条道儿上——他刚要挪动它的头,它就挥出一只前爪轻巧地把他一手勾开;他再次尝试的时候,它的大爪子又挥出来,这回勾开之余,还把他的手勾到一双前臂之间,他但凡要动,它就紧紧搂住。
他好一阵啼笑皆非。
好心没好报也算了,还害得自己陪它别扭着。
没辙地笑着,望向攸宁的时候,见她也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和初六。
十九已经在她臂弯间呼呼大睡,一只圆爪搭在她身上——也难为它能睡得着,她是倚着美人榻,它也随着她半卧着。
两个都一样,被她带的越来越像小孩儿了。
攸宁先端起一旁的酒盏向他。
他这才斟了一杯酒,随即端杯向她,再与她一起一饮而尽。
喝酒是什么好事么?绝对不是。可他又不能时时看着她,况且多少喝点儿兴许能助眠,那就由着她,只要她没嗜酒的趋势,这消遣便是可以适度迁就的。
攸宁与他说起徐少晖,“这一阵当差可还行?”
萧拓再一次试图把手从初六双臂间抽出,得来的是它再一次搂得更紧,还用一只爪子轻拍了他一下。
真不知道这虎孩子在想的是什么,他笑着,语声柔和:“不错,凡事都有模有样,真有点儿锐气了。”
攸宁心安下来,“先前真是担心,你要是总挑剔他,那他可就有的是窝囊日子了。”
“以前有些不着调而已,谁会总记挂着旧账?”
“知道,不然你也不会提拔他了。”攸宁笑了笑。
夫妻两个就这样说着话,不时喝一杯酒。
将近子时,攸宁慵懒地放下杯,“乏了,得睡了。”之后又犯愁,不舍得惊动十九的好梦。
因此,萧拓又忙了一阵:费了点儿工夫让初六不再搂着他的手、枕着他的腿,又过去帮她把手臂从十九那边抽出来。
十九立刻醒了,非常不满,而且认定这事儿是他干的,气呼呼地瞅着他。
他要抱闷声笑着的攸宁回书房时,十九气得索性跟他炸毛了。
他也生气,毫不客气地给了十九一记凿栗,“给点儿颜色你就真给我开染坊?”
十九立刻怂了,敢怒不敢言地趴到榻上,可怜巴巴地望着攸宁。
攸宁自己都身不由己,已被萧拓抱起来,要伸手去摸摸它的头,被萧拓拍开,只好爱莫能助地笑了笑。
萧拓抱她进到室内,转入里间,把她放在架子床上,“早知道你总耗在这儿,就收拾得好一些了。”有点儿悻悻的。
他不似她处处讲究个舒适精致,各处的书房以供歇息的床榻都是寻常的架子床,盖的还成,铺的绝不如正房床榻那般厚实又松软,他是行军时睡地上都没事儿的人,她又怎么受得了?
“没事,这一阵没事就小憩一阵,没觉得哪儿不好。”攸宁说道。
安置好她,萧拓坐在床边,跟她商量:“一起睡?”她来这边的时候,从不带心腹,而这边又只有小厮和两个婆子,难免服侍不周。之所以这样问,是傻子都能看得出,她想让任何人都离她远远儿的。
“好啊。”这会儿的攸宁倒是无所谓,身形挪向里侧,“有日子不一起睡了。”
他唇角上扬,宽衣歇在她身侧,把她揽入怀中。
攸宁环住他腰身,没多久,呼吸变得匀净绵长。
睡着了。
萧拓寻到她的手,松松握住,再与之十指相扣。
这一刻是真希望,过往的风雨殇痛只是一场梦,只有此刻是真实的——让他愿意相信,他们可以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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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
停灵四十九日之后,钟离远出殡。
以萧拓为首的八名重臣扶棺。
百姓夹道相送一代名将这最后一程。
哀伤的心绪会传递,不论官员百姓,很多人哭泣不已。
坐在软轿中的攸宁听着,无动于衷:今日就算哭死几个,也不能避免来日重现这种冤案。
当然,她尊重别人给哥哥的这份儿伤心与泪水,便是只有今日,只有一刻,也感激。
而就在同一日,正是时阁老、佟尚书等人伏法问斩之日。这是皇帝特意颁布的一道旨意。
她要他们在这个日子赴死。
有人说是陪葬,她听了总是蹙眉。谁要那些人给他陪葬?他们何来的那种资格?但是这么揣度也是正常的,她也就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