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妈妈一见到我就哭了,攥着我的手埋怨,说怎么又瘦了,气色怎么这么不好,我又得给你做多久的药膳,才能把你掉的肉补回来?又说谁准你来接我的,又病歪歪的了,还骑马,不要命了?
“那样一个素日沉稳内敛清冷的女子,哭哭啼啼,絮絮叨叨,差点儿吓着我,又哭又笑地哄了她好一阵。
“那会儿我就知道,我被生母厌弃,不需遗憾,梁妈妈待我的心,远胜过很多母亲待女儿的心。”
齐羽娴飞快地擦了擦眼角。
齐老夫人黯然叹息。
蔺清芜的双眼终于有了焦距,她转头看着女儿,“攸宁……”
“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好的梁妈妈,为了我,走了。”唐攸宁对蔺清芜一笑,“她走之后,我不会哭了,怎么都哭不出来。
“只是记得她走之前跟我说,攸宁,要好好儿的活着,哪怕只是为了我,如何都要越过越好,让那些放弃你、苛待你的人只能仰望你。
“我说好,我答应,您放心。
“她放心了,也便走了。
“后来我总想,要是不答应,她是不是就会因着不安心,不肯走?
“我总是后悔,有一阵魔怔了,一想起来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可是不行啊,我得接茬活着,答应过了,就得活着。”
语声仍是轻缓温柔淡然,却似有魔力一般,引着人想见到那一场痛彻心扉的离殇。
蔺清芜低低地抽泣起来。齐老夫人、齐羽娴潸然泪下。
唐攸宁对三人的反应无动于衷,“齐夫人见到我,只有理所当然,只为齐家的名利。
“也是情理之中,唐元涛恨屋及乌,你大抵也是,或许最后悔的不是没掐死我,而是不该怀上我。
“你与唐元涛,是我这些年来的泥沼。
“我再不济,你也得把我当个人,而非想用就用想丢弃就丢弃的物件儿,对不对?
“我多希望你能重活一次,断了我出生的路。”
她凝视着蔺清芜,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下一刻,余光瞥见渐行渐近的玄衣男子,她不由挑了挑眉。
这大白天的,他不忙公务,来这儿干嘛?
萧拓见攸宁望向自己,停下脚步,对她招一招手。
“失陪,三位请回。”唐攸宁说着,对晚玉打个手势,举步走向萧拓。
晚玉从袖中取出一叠信件,交给蔺清芜,“你以前写给我们东家的信。上次东家只是随口吓唬你一下,动真格的哪里用得到这些。你也是做过女儿的人,拿回去仔细品一品,这些信中有几句是母亲该对女儿说的。”
蔺清芜茫茫然接过信,转头望着攸宁那纤弱又肃冷的背影。
唐攸宁走到萧拓近前,“有事?”
萧拓道:“杨锦澄办差回来了,要请我吃饭,我让她来这儿,跟你一起吃素斋,成么?”
杨锦澄,杨锦瑟的堂姐,锦衣卫指挥使。唐攸宁笑微微地瞧着他,“我要说不成——”
“那就回了她,等你有空了再说。”萧拓一本正经的,“好歹是个女的,我得避嫌。”
唐攸宁失笑,“她要请的是你,你拿我说事儿做什么?”
“别不着调,就这么着吧。”萧拓笑着携了她的手,自然而然的,“带我去你房里,赏杯茶喝。”
唐攸宁拍他的手,低声道:“把你爪子拿开。”
萧拓哈哈地笑,“再说一句试试?”说着带着她往园门走去,“光天化日的就打我,我看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第22章 不知不觉的宠溺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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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攸宁挣不开,也就由着他,却免不得咕哝:“跑这儿来伤风败俗,有你这样儿的么?简直没法儿要,净空师太看到,会气得跳脚的。”
萧拓又哈哈地笑,手上则加了些力道,拖着她回往她的住处。
私心里,很喜欢听她这样说话,一口动听的京片子,透着满满的小脾气。
顶不喜欢的,便是她温温柔柔客客气气拒人千里之外那个劲儿,让人干窝火却没辙,没法子发作。
俊美至极的大男人,强行和有婚约的小女子拉拉扯扯。顶不成体统的事,被那样的一对璧人做来,人瞧着也只觉赏心悦目,似是一幅流动的至美的画。
或许,是因为他笑起来的样子太好看,而且分明是他耍赖不讲理,笑容中却透着对攸宁的纵容、迁就——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明明是攸宁在纵容迁就他。
筱霜、晚玉瞧着,抿着嘴笑。
齐老夫人、蔺清芜、齐羽娴远远地望着,都出了神。
攸宁一路被萧拓握着手回到居处,刚进院门,净空师太匆匆而来。
“乌鸦嘴。”萧拓数落攸宁,手却还是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