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点点头:“是啊,中午一回去他就让我走了。”
项铮沉默一瞬,又问:“有人接替你吗?”
“不知道,应该是有的吧。”
男人认真回想了一想,描述道,“那天我还问了呢,说我走了谁伺候他,尤灿先生就说会有朋友过去照顾他,我说我等他朋友到了再走,否则不放心,他说不用,说他朋友很快就到,然后给了我一笔钱就让我走了。”
“你走的时候见到他说的朋友了吗?”
男人摇头:“没。”
项铮若有所思,点点头:“知道了,谢谢,你去忙吧。”
目送护工离开,项铮给项祈打了个电话。
“你这两天有没有去尤灿那儿?”
“这两天作业超多,还要补课,我哪有时间过去。”
“那你上次去的时候有看到护工吗?或者有没有看到其他人在那儿?”
“没啊,我记得我上次去的时候护工正好买菜去了,其他人的话,也没有,除了尤涟,其他还有谁会去?”
“所以,一直到你离开,你都没见到护工?”
“没见到啊。哥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随便问问。你好好学习。挂了。”
挂掉电话,项铮轻皱起眉。
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真的不想活了?
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就有几个路过的病人冲他笑着示好。
项铮一一点头回应,心里更是禁不住地想,尤灿绝对是他就业以来遇到的最难搞、最头疼,也最放心不下的病患,没有之一。
虽然不吵不闹不声不响,看起来乖得很,但做事却无比自我,任性妄为。
腿站不起来,手骨折了一只,除此之外还有一堆内伤,每一个都是需要好好静养、需要人照顾的病,他全占了,结果还把护工给辞了。简直胡闹!
但一想到那天少年低垂的脑袋,纤弱的脖颈,还有病态苍白的皮肤和绝望难堪的表情,他又忍不住叹了下气。
下了班……
还是去看一趟吧。
-
“他看到你了?”
薄薄的窗纱削弱了光亮,让躺在床上的人隐在昏暗中,不甚明显。
一眼望去,地上摔得粉碎的水杯,和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反而更加引人注意。
尤灿靠在蓬起的天鹅绒软枕中间,正在打电话。
搭在被子外的手瘦削苍白,语气却沉稳而冷静,一点不像外表那么的弱势,反倒像一个隐在暗处,掌控全局的谋士。
电话那头又说了些什么,让隐在阴影里的唇向上勾起。
“是吗?他还给项祈打电话了?”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尤灿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项祈。
他倏地笑了,没有接,任来电显示继续闪烁。
“你做得很好,钱待会到你卡上。”
挂掉电话,尤灿垂眸看着显示屏。
过了二十几秒,屏幕暗了下去。
很快再次亮起,还是项祈打来的。
尤灿依旧没有接。
等到这次屏幕再暗下去后,他仍看着手机不动。
静静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过了五分钟,另一个号码打了进来。
尤灿这才咧开唇角,无声地露出笑容。
-
打了两个电话没打通,项铮直接提交申请离开了医院。
他驱车赶往青檀园,下车后直奔三号楼三十层。
他按下门铃,又敲了敲门,但等了一会都没人来开。
只好一边按门铃,一边继续给尤灿电话。
终于,在他打到第四个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尤灿!”他喊了声。
“嗯……有事吗?”声音非常轻,分辨不出是刚睡醒,还是身体虚弱,没力气说话。
“开门。”
对面静了一会儿:“我在睡觉,你有什么事吗?”
“开门。”
对面又静了下来。
项铮:“不开的话我去找物业了。”
过了半分钟,对面终于报出一串数字:“572582。”
项铮把这串数字输入密码锁,总算打开了门。
门一开,他便下意识蹙眉。
里面像是很久没有通过风,有一股很沉闷的味道,还很安静,一点声响都没。
项铮继续往里走,卧室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开了。
脚步顿住,他看到了一地狼藉——
衣服、水果、床头灯、钥匙等等的东西全被摔在地上,碎片、汁水、布料混杂在一起,乱成一团,散发出一股甜腻腐烂的气味,雪白的墙壁上也多好几道脏兮兮的印迹,看溅射的形状就能猜到是水果砸在上面留下的。
应该有两天了,汁水已经干涸,只留下了黏腻的糖浆。
项铮避开地上的碎玻璃,走到床前。
他要找的人就躺在床上,头发凌乱,嘴唇干裂,闭着眼睛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