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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186)+番外

苏令蛮若有所思地看着,却见马车略停了停,又重新辘辘地沿东再行了一段,直至东角门,才真正停了下来。

容嬷嬷率先下了车,翠兰与馨儿随之,垂手恭立车旁。

容嬷嬷板正的声音响起:“鄂国公府已到,小娘子们尽可下车。”

苏蜜儿与苏珮岚在各自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

东角门隐隐绰绰地隐在一片黑暗里,与刚才经过的正门完全不可相比,两开的小门,带了点局促的小家子气,苏蜜儿没想到,直愣愣道:“嬷嬷,你是说,我们就从这进?”

翠兰牵起一抹笑:“夜了,国公府的人怕是都睡了,我等从东角门进动静小些。”

“可……”

苏蜜儿欲言又止,苏珮岚忙扯了扯她袖子阻了,匆匆福了一福:“不敢惊扰国公府上下。”

是个知轻重的。

容嬷嬷暗地里点了点头,转头拿眼梢朝旁边瞅了一眼,只见那最出挑的小娘子亦带了两个随身丫鬟下了车,因夜色之故,帷帽早就不带了,此时微微垂着脑袋,一副听凭安排的柔顺姿态。心下登时满意,在外奔波的郁气早给散了,道:

“诸位既然来了鄂国公府,小娘子们又同出苏氏一脉,当然是算不得客的,从东角门进方显亲近。”

若是麇谷老居士在此,不然要骂声“放屁”。

国公府的正门,自然不像皇宫一般,有那无品级无诏不能进的狗屁规矩,也不是随随便便来个阿猫阿狗就能进,可苏令蛮几人乃苏族老家千里迢迢而来,头一回上门,若不从正门进,往后便自然而然是矮人一头了。

苏蜜儿心下懵懂,苏珮岚虽有些懵懵懂懂,大抵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一点不同,下意识地选择了不起冲突。

苏令蛮却是心底透亮,一下子明白了内里机锋:

第一道下马威,来了。

鄂国公府既然是打着拿她们这些旁支女子作联姻工具的主意,头一桩事,自然是要驯。刺头儿那般的首先便要剔除,否则回头养出个白眼狼再掉转枪头对准自个儿的,那才是得不偿失。

要驯,首先便需打服了。

当然,对着娇滴滴的小娘子不能真的上手打,但精神上的打趴下,却是在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中的。

头一桩,明明是上门的娇客,却不得从正门入,反而要从下人进进出出的东角门进,美其名曰亲近,实质便是一重弹压,一道测试。若她此时发难炸了,一下子成了刺头里的刺头,假聪明真犟头,那往后一波又一波接二连三的“驯”招儿,恐怕是会着重朝她倾斜。

苏令蛮不可避免地自恋地想到:凭她如今这等样的相貌,鄂国公府必然是不舍得放弃的。

奇货可居,那也得是听话好摆布的货,若一开始不听话,要么弃了要么驯听话了。

她自然不愿做这出头的椽子,干脆也做了老老实实的模样,扮起了温驯的猫儿:“嬷嬷说的极是。”

苏蜜儿朝她吐了吐舌头,张了张嘴:马屁精。

苏令蛮不动声色,只将自己当成东角门旁的一株随风拂动的野草。

容嬷嬷假意没看见她们之前的眼里机锋,付了一笔车资,打发了马车走,馨儿上前扣门,叮铃哐啷的一阵声音过后,门后探出一个粗婆子的半个身子:“谁啊。”

“郝妈妈是我。”

馨儿笑嘻嘻地道:“我与容嬷嬷从定州回来了,你且将门开一开,让小娘子们进去。”

郝妈妈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嘿,还真是,忙不迭地将两扇小门儿都大开了,腆着脸道:“不知是嬷嬷回来,小的怠慢了怠慢了,请进,请进。”

容嬷嬷率先进了门,郝妈妈递来一盏宫灯,翠兰顺手接了,馨儿忙往郝妈妈手里塞了十来块铜板,道了声谢。

郝妈妈远远地看了一群,手掂了掂铜板,啐了声:“小气!”

说着,又将门给锁了。

几人远道而来,一路轻车简从,本就行李不多,除了苏令蛮一人带了两个丫鬟,苏蜜儿和苏珮岚都一人均带了一个丫鬟,两个包裹全都由丫鬟抱着,各自负着双手不无好奇地左右探看。

苏令蛮不疾不徐地走。

穿过东角门,迎面是一道长廊,左右一排低矮的屋舍,黑黢黢一片,显然是下人房。穿过长廊,绕过一片荷花池,行经鹅卵石小径,一路郁郁葱葱地栽了应景儿的花儿,此时正是花期,春风过处,暗香浮动。

郁郁葱葱的各色春木,风中隐隐含着一股水汽。

与定州城不同,京畿连空气都仿佛透着股甜腻的香气,连着树木的叶子,都要精致玲珑上许多。

苏令蛮走得很从容,鄂国公府并没有她想象的辽阔,虽所见种种,都已经超越了她眼界的精致,处处皆景,连一座假山都似乎经过了精心地排布——但她依然觉得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