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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199)+番外

姜十娘自视甚高,从来就看不上这黑脸丫头,嗤地笑了:“我说苏三娘,你今日又来羽衣坊扯红布做红裳了?莫非真是恨嫁了,扯这红绫当嫁裳?”

“这位小娘子当真好没道理,张口嫁人闭口嫁裳的,明明是自个儿恨嫁非要栽赃给旁人,真当我鄂国公府没人?”

软软糯糯的一道嗓音,如绵绵春雨,偏语气里的一丝冷意让人忽略不去。

姜十娘一愣,这才发觉包间里陆续跟出来两人。

年纪依稀仿佛,皮肤偏黄偏黑,将姿色遮了大半,登时“噗嗤”一声掩嘴笑道:“苏三娘,你国公府有人没人我是不知道,不过这黑面人儿嘛……倒是一抓一大把,莫非当真是泥里刨食出来的——”

剩下的话却再说不出口。

姜十娘怔怔地看着从地字包间走出来的最后一人。

一色石榴红明绡纱对襟齐胸襦裙,火红色大袖明衣,裙摆如水银泻地,那人身姿婀娜高挑,莲步姗姗而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的鼓点上,嘭——嘭——嘭——

这红,便像一团烈火,带着蓬勃而招展的生命力,以摧枯拉朽的姿势冲入人的眼帘,让人一动不动,仿佛连叹一口气都是亵渎。

肌肤胜雪,黑发如瀑,眼波盈盈处,便是春光无限。

盈盈立在这羽衣坊长长的过道里,仿佛周围那些绫罗叠翠,亦成了黯淡的粗麻葛布。

阿叙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言语,再想不起去看一看身旁的京畿第一美人,甚至隐隐觉得:在这般的绝色面前,这所谓的京畿第一美人,亦不过是一颗过气的鱼眼珠子。

姜十娘喉咙发了涩,半晌才想起发音:“……你是何人?”

却见王文窈已经擒了一抹笑,温柔地点了点头:“不知苏二娘子何时来了京畿,倒是很巧。”姿态无可指摘。

苏玉瑶嘻嘻一笑,不无得意地道:“姜姐姐,阿蛮姐姐也是我苏家之人,可是黑丑?”

这话,姜十娘便是再昧着良心也说不出个“是”字来。

若苏令蛮这般白得几乎发光之人能称黑丑,那往后全天下的女子便没有一个能看的了。

“可是泥里刨食黑面捏的丫头?”

苏玉瑶又问。

覆水难收。

姜十娘此前说的话有多不留余地,此时便有多狼狈,她恶声恶气地看着一旁的阿叙,怒道:“你看什么看?”

阿叙除了一开始看直了眼,后来便一直垂着脑袋装不在,此时遭这池鱼之殃着实是冤枉,忙不迭俯身道歉。

“姜姐姐连个泥里刨食的都比不过,还迁怒他人,这般不修口德,回头若让人参你阿爹个内帷不修,教女无方可怎生是好?”

这话说出来,自然是没人当真的。

御史大夫也没这般无聊,盯着人房里这起子芝麻绿豆点的事,可姜十娘到底还是年幼,被挤兑得满面通红,半天才道:“你家阿蛮姐姐自然是貌美无双,可那又与你何干?”

“那你是承认自己不如我阿蛮姐姐了?”苏玉瑶嘻嘻一笑,也不在意姜十娘言语挑唆。

姜十娘僵了一瞬,转头朝王文窈求助似的看了一眼。

“三娘子,十娘既已知错,不如便就此罢了吧。”王文窈朝苏令蛮瞥了一眼:“二娘子觉得意下如何?”

这是问苏令蛮了。

王文窈是何人?

常言道,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这琅琊王氏,传承百年,名望臻顶,而王文窈更是白鹭书院琴棋书画四魁首,在京畿的闺秀圈里是默认的领军人物,这般一个右相嫡女,王氏嫡支,问苏令蛮一个小小的从七品之女问题,换作旁人,早该是诚惶诚恐,卖起面子来了。

偏她不,她摇摇头,恍若不知其意,剪水眸中盛满的是清澈的小溪:“此事既是关乎阿瑶妹妹,自然该由阿瑶妹妹决定。”

“姜姐姐既是当着书院的同窗侮辱于我,自然该当着同窗的面向我道歉。”苏玉瑶很聪明,她对这王文窈吸了吸鼻子,道:“王姐姐素来公正仁厚,若讲求公平,总不好对姜姐姐太过偏心吧?”

一句话便抓住了王文窈的软肋。

她这人对自己名声素来极为在乎,否则也不能经营出如此清流美名,心下一顿计较,便拍了拍姜十娘的肩膀安抚道:“十娘,此前确实你不对在先,若是回头传到姜伯父耳里,恐怕就不大好了。”

王文窈的话,姜十娘自然是听的。

她一番扭捏,便同意了转日当着同窗之面道歉,继而愤愤地拉着王文窈便离了羽衣坊,并决定短时间内再不会来了。

“行了,走罢。”

苏玉瑶长出胸中一口恶气,扯着苏令蛮袖子亲亲热热地走,边走便道:“阿蛮姐姐,你明日便穿着这身入学,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