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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432)+番外

最近他提的建议,屡屡不得重视,听而不闻,闻而不纳。

其实谢道阳自己也能明白圣人那一点不说出口的心理,当日入口,纵然愿望得呈,可到底圣人心里不快:若一个合格的忠心的臣子,是不该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的。

“郎君,可要回府?”

谢道阳看了看头顶的夕阳,瑰丽的彩霞在天边渲染出明媚的色彩,不知怎的,他有点想见一见那如朝阳一般热烈天真的女子。

“不,去鄂国公府。”

孰料苏玉瑶没肯出来见他。

谢道阳悻悻而返,知晓必是因着敬王府之事迁怒于他,回府时,又碰上素来清冷的七娘子。

“七妹。”

谢道阳牵起了嘴角,见谢灵清安安静静地杵在府中去书房的必经之路,问:“在此处等为兄,所为何来?”

谢灵清声音如她性子一般清冷,瞳孔映着暗下去的天色,仿佛带了点黯淡:“大兄不必烦恼,七妹愿意进宫。”

这是圣人给谢家出的一道难题。

谢道阳逆了他的意,天性多疑者,自然要从旁的地方找补,要看他谢家的忠心——谢七娘声名在外,在陈郡谢氏女子中,显然是最得宠最受重视的一个。

如今,他就要谢家呈上最得意的七娘,便如王家呈上了二娘子一般。

谢道阳自然知道,这其中有王家的手笔,谁都知道,王二娘是自己进宫,进宫方式还尤其的不光彩,后又行为不检,更是堕了琅琊王氏的清名。

而谢七娘专心治学,纵他常年随圣人左右,可谢家却未选择姻亲攀附——

无形之下,已见高低。

谢七娘若献,忠心可期,谢氏也被拉到与王家同一地步:瞧,不也是卖女求荣?若不献,那嫌隙自然更大。

“不成。”

可谢七娘不同,她便该是流云芳草里,一棵自在烂漫随风摇曳的雏菊,若关入宫里,不消几年,便会悄悄枯萎。

谢道阳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谢灵清眼眶悄悄红了:“七娘既深受谢家栽培,便该扛起责任。大兄……”

谢道阳摇头:“便谢家不覆,也不该是你一个女儿家之事。七妹,此事切勿多言。”

他为人迂腐端方,可却极有原则。

谢七娘却要转圜得多,突然说起敬王府之事,道她今日偷偷出城,远远看了别庄一眼,发觉庄内挂起了白幡,也不知是损了何人。

“圣人如此不顾惜人命,焉知我谢家是不是下一个敬王府?”

“大逆不道!”

谢道阳怒斥,谢灵清却道:“大兄既不肯舍我,又不肯舍阿瑶妹妹,焉知世间安有两全法?”

“改弦更张,是势在必行之事。圣人自幼多疑,便此次舍出了我谢七,等下一回疑心在再起事,大兄要舍谁?”

谢道阳挺直的背脊颓然弯下。

这亦是他反复斟酌,却又不敢多思之事,圣人近来越发古怪,听凭容妃在宫内搅和得乌烟瘴气,朝令夕改,他被隐隐排斥在外。

便此次这时疫之事……

他也未探得一二。

便反复劝诫圣人,莫要太信这中山王,圣人亦是听而不闻,反是与他日日纵情享乐,莫逆非常。

“谁托你来做说客的?”谢道阳负手而立,端方的一张脸上,唯独一双眼睛还算出彩,盯人时,几乎有噬人的错觉。

谢灵清淡道:“没有人。”

“敬王妃与我在闺中时相熟,她性子纯良又机敏,最良善不过。敬王外传虽孤高傲慢,可却也目下无尘,所行所作之事,吾观之,纵有政客手腕,可也从不戕害无辜。”

“比金銮殿上的不差。”

她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了。

可左右除了心腹,和道旁兀自招展的树木,便一览无余的空荡荡。

谢七娘找了个好地方。

谢道阳一声不吭地回房,房内烛火下一夜未歇,直到第二日,才沤着一双红眼珠子出门,谢七娘似早有准备,候在门外。

“大兄……”

谢道阳头也不回地上朝去了。

翌日,被圈在别庄乐不思蜀的敬王便收到了这么一份大礼,他从前定下的计,在此时:才终于顺理成章地行到了这一步。

“郎君神算。”

林木好不容易自麇谷居士那逃出来,马屁跟不要钱似的乱飞。

奈何郎君一眼都没给他,手中紫金狼毫笔落墨时连一点都没颤,直到提笔写完,才缓缓道:“世家之人,从来是先有家,才后有君。”

“人心变故,寻常罢了。”

只要谢大郎没忍住向圣人要了人,这一步,或早或晚都会到来。

“谢七娘有提出什么要求?”

“七娘子道,只求郎君有一日或登大统,封她做个下西洋的行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