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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459)+番外

——这是怎么了?

群臣们正自摸不着头脑,却见銮座上如一阵风过,方才还好端端坐着的圣人反常地什么都没说,便消失了。

只剩下李公公一脸神秘地微笑:“今日宫中另有要事,圣人让奴才与诸位大人道一声:退朝。”

随即人也颠颠地从殿后的暗门走了。

留下群臣难免面面相觑,虽说新帝平时为人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等闲看不到笑面,却也难得勤勉、素来守矩,从不曾在殿前失仪,此时却连句退朝都来不及说——到底所谓何事?

谢道阳摇了摇头,端方面上露出一点笑,叹了口气,率先出了大殿。

李褚焕与他并肩,难得笑了声:“这下,宫里可要热闹喽!”他在圣人身边多年,心中自然清楚,圣人鲜少失态,唯独在皇后之事上,总是拈轻怕重——这么算一算,宫中那位,恐怕也是到时间发动了。

谢道阳笑笑,并不发言,李褚焕耸了耸肩,道:“先生与苏四娘子的婚事,恐怕也近在眼前了。”

提起苏玉瑶,谢道阳眼里便突然有了别样神采,难得露出些少年意气来:“还有三余月,来年开春迎亲,请先生喝酒,。”

李褚焕拍了拍他,“好运道。”

这话两人都晓得分量。

听闻苏四娘子与当今皇后姐妹情意甚笃,现今还时不时受诏入宫陪同,圣人又这般着紧皇后,显见还有多年的恩宠,有这么一层连襟关系在,不看僧面看佛面,谢大郎将来前程必定不小。

那边“经常受诏入宫”的苏玉瑶和鄂国公夫人蓼氏正互相搀着,直挺挺站在皇后的关雎宫内,紧张兮兮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祈祷。

房内一点声响都没有,却只见宫人们捧着水盆、巾帕等物进进出出的忙碌模样。

自古以来,女人生子都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早在太医院专司孕产的太医与麇谷居士诊脉,共同确定临盆日期近在眼前时,蓼氏便与阿瑶一同被圣人接进了宫里,专门开解、陪伴阿蛮。

至于阿蛮的亲娘吴氏,许是为了避嫌,自三月前来了一趟见过人后,便又赶回了定州——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将阿蛮撕撸出她那一房了。

“怎这许久没动静?”

苏玉瑶跺脚道,蓼氏拍拍她:“莫心慌,蒋先生在里边照应,不会有事。”

话虽说得满,可她藏在袖中的手,也忍不住发抖。她自己生了这么多孩子,自然知道,女人这头一胎,最是难捱。能捱得过去便罢,捱不过去……

她不敢想。

蓼氏如今是当真把这聪慧倔强的苏令蛮当亲女儿看待的,甚至私心里常常觉得,阿蛮性子最是像她。

是以在看见眼前风一般飘来的朝服冕珠环佩叮当的圣人时,心里起了一点微微的怒气:虽说世上女人都得经历这一遭才完整,可到底让女人受罪的是男人。

可这点怒气,在看到圣人白得几乎见不到一点血色的脸时,又悄悄散去了。

蓼氏不禁想起当时自己生阿湛时的场景,鄂国公当时还能在凉亭外喝茶品酒、无事风雅,相比较而言,这个双拳紧握、直挺挺站着的圣人,反像样些。

世上的郎君总以为,生儿育女是每个妇人天经地义之事,既是天经地义便不该呼痛,可这每个女子都会经历之事,放到任何个体上,痛苦与危险并不会因为共性而减轻一分一厘。

该痛还是会痛,该险还是会险。

可偏偏因天经地义,男子便觉云淡风轻:以他们浅薄而自私的心境,常常以为,既然全天下女子都经历了,为何独独你经历,便要特殊珍罕些?!

苏玉瑶福了福身:“圣人。”

圣人早已魂不守舍,哪里还会注意到眼前的小姨子,只怔怔朝着里头看,听不到动静,玉泉一般的嗓音发紧:

“信伯,里头怎么没声音?”

女人生子,作为男人的麇谷居士自然不好进,他眯眼见杨小子进来,一看便晓得这人怕是紧张坏了,下骸骨崩得都快断了,才过来拍了拍他肩,安慰道:

“安生些,思娘在里面,阿蛮不会有事的。”

“那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在这寒冷的冬日,为屋内换气,院中是不让点火盆的,随侍宫人早已冻得瑟瑟发抖,偏生杨廷却出了一身热汗,豆大的汗珠从弧度完美的额头滑落,沾润了长而卷翘的睫毛,眸中的殷红,好似要将一切紧迫而无措的情绪逼出来。

便连里头年纪最小、察言观色本事最弱的苏四娘都能感觉到圣人的慌张。

在她眼里,这个“姐夫”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帝王,虽说在从前常常能感觉到阿蛮姐姐与圣人感情融洽,却不知道——竟好到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