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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46)+番外

马车行至小树林,已是日上中天。

阳光当头洒下,晒得苏令蛮暖融融的。她小心翼翼地揣着酒坛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跋涉,一夜风雨,林子的地面泥泞难行,一脚踩下去便带起一腿的泥。

苏令蛮歆羡地看着狼冶,这小郎君不知如何功夫,这般行来裤脚管上竟是半点不沾,“小郎君,你这……可是传说中可飞檐走壁的轻功?”

狼冶摇头:“没那么玄乎,我这本事还飞不了檐走不了壁,倒是有一人可以。你也认识。”

“我?”苏令蛮狼狈地再拔出一脚,喘气道:“谁?”

“就那杨小郎君啊,他那身功夫,可是出类拔萃,等闲三四十人根本进不了身。”说起那人,狼冶是心服口服,“当年杨小郎君拜师之时,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儿郎,便已能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未有一日懈怠过。”

“就是那性子……闷了些,不理人。”

苏令蛮默默点头,不能更赞同。

两人一路唠嗑,等苏令蛮好不容易踏上那间小茅屋,腿上的泥几乎可以砌面新墙了。她看看这农家小院,篱笆墙内,小鸡乱扑腾,故地重游,竟有亲切之感油然而生。

“居士,我拿酒来了!”苏令蛮欢快地朝里喊了一声,随在狼冶身后进了院子,还未到廊下,便将靴子褪了,光脚落在了走廊的木地板上。

麇谷居士刚刚出门,便对上了那一双肥胖小脚丫,瞠目结舌,脸涨得通红。

苏令蛮快走几步,将浑刀酒往他怀里一塞:“居士,酒来了,你可不能食言。”

“成何体统!你,你,成何体统!”麇谷跳脚,“快将鞋穿了!狼冶!狼冶!你死哪去了!”

狼冶匆匆跑出来,不过一会,便已经换了一件青布外袍,无奈道:“居士,又有何事?”

“快去拿双草履来,没看人小娘子光着脚呢?!”麇谷遮着眼背过身去。苏令蛮翘了翘脚,有些不自在地将其往裤腿里收,为了方便,她出门换了身胡服。此时也不大明白前日能帮她换衣裳的老居士今日怎么跟个穷学究一般,臭讲究起来。

她定州可没那些个酸腐规矩,大姑娘小媳妇光着脚下田,那是常有之事。

狼冶了然,匆匆回房拿了双草履递来,他细心,还拿了新的麻布袜:“小娘子,这鞋有些大,将就着穿,地上凉。”

麇谷居士哼了一声,捧着酒坛子率先进了东厢房,“穿好鞋进来!”

苏令蛮将鞋袜重新穿整了,也不顾腿上的泥浆,直接进了东厢房。麇谷老神在在地坐在八仙桌旁,手旁摆了一整套银光闪闪的长针,粗细不一,长短不同,苏令蛮看得心里直发憷。

但她到底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不过略一犹豫,人已到了房内:“居士。”

“坐。”麇谷轻描淡写地道。

苏令蛮顺势在他下首位坐下,伸手递过,麇谷搭在脉上好一会,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并一一查验了口腔,耳后,沉吟良久,直把苏令蛮弄得心里惴惴不安,才道:

“你这疾,非病,实为中毒。”

第24章 赏梅宴(八)

东厢房内死一般的寂。

麇谷居士叹了一声:

“老夫之前诊脉不细, 原以为你是形经紊乱,导致内郁外发,如今看来, 不止这一重因。你实是中了一种毒, 此毒为慢性,日日入口,虽不至致命, 却会让人面目全非。且看, 你舌苔厚白,耳后青斑,若非你经常锻炼,呵呵。”

“如何?”

“那要比你如今还大一个半。”

——比如今的她还大一个半?想到那场景, 苏令蛮忍不住浑身颤了颤,怕是连揽月居的门都得特制了!

“何其毒也!”苏令蛮不禁坐直身子,指甲几乎刺破掌心:“可能解?”

“自然能。”

麇谷居士捋了捋八字胡:“待老夫为你放血行针十日, 配上特殊汤剂, 这毒便可自去也。只是……”

“只是什么?”苏令蛮最恨这等有话不好好说, 非得吞吞吐吐卖个关子的,偏麇谷这老头偏爱这一套,急得人想跳墙。

麇谷面色肃然, 目含怜悯, 他这辈子见过的太多,可对一个小女娃娃便施展这般阴毒手段之人,也着实见所未见, 闻所未闻。何况这离覆子之毒,寻常人根本不知晓,也不知那人为何要大费周章如此对付一个小娃娃。

“你中毒年限太久,毒入宫胞,以后恐难孕子嗣。”

在这样的时代,一个女人若不能孕育子嗣,几乎等于判了死刑。

苏令蛮心中蓦地一空,鼻梁酸涩,忽而有泪意上涌。她一点都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要处心积虑地对付她,甚至在她还是垂髫孩童之时,便预谋着要毁了她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