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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和亲失败的公主(3)

“呀。”一个略有些青涩的男声划破了沉寂。

走在后边的姐姐立刻上前了几步:“怎么了,阿辰?”

“下雪了,”他说完顿了顿,轻声嘀咕道,“刚才还是晴的……”

从山脚往回走,有一段山路不容车马通行,一行人便在原地等着丫鬟小厮取来伞和裘。大夫人眉头舒了舒,眯着眼笑:“还是初瑶心细,提醒丫鬟小厮们带了伞。”

檐下人听闻此言,伸手接来几缕细雪,面上无悲无喜:“爹爹走后,年年今日都下雪。”

“大娘,”原本在后边的君砚蓝突然上前道,“哥哥忙着军中之事,连爹爹的祭日都没能来,不如晚些时候我给他送些鸡汤去,也叫他注意注意身子。”

“好,好……项寒这孩子啊,跟他爹一个样。”

“您也别太挂心了,哥哥这才被封了‘靖安大将军’,自是要勤快些。”

“他平常忙些倒没什么,只怕是又得出征了……”

君初瑶一直默不作声立着,忽然侧头问:“您说哥哥要出征?”

“是啊,这不,今日碰巧点兵,才实在走不开,没能来你爹的祭日。”

“哥哥此去……”她皱了皱眉,“可是绥国?”

“女孩子家家的,莫要成天管这些。”一旁的三夫人抢在大夫人前打断了两人的话茬。

她仍是无悲无喜的模样,点点头没再说话。

两辆马车不紧不慢地朝长宁将军府驶去,片刻后隐没在这深冬的风雪里。

……

大雪一连下了三日有余,到第四日暮时才停。雪后初晴,两位夫人饶有雅兴,霁夜品茶,谈话声却压得有些低。

“前日梁王设冬宴,你去了,可有试探出什么来?”

大夫人抿一口茶,又将茶盏轻轻放下,不紧不慢道:“你啊,就宽宽心吧,砚蓝这门亲事,算是八字有一撇了。”

“当真?”三夫人眼中似有光,“梁王应了?”

“梁王自然是没有明说,但听他口风,是有意与咱们将军府结亲。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要从王室与将军府中挑人,那世子正是成家的年纪,我们砚蓝也恰好待嫁……”

“哎!那可不是!……”大约是自觉有些失态,她生生把后面几个字吞了回去,面上神情却仍是难掩的欢喜,“那……依你看,这婚事何时能定下来?”

大夫人不动声色,又抿一口茶,等对面人似有些急了,才慢慢道:“这倒不好说。不过听项寒讲,此次出征是世子亲率,约莫正月里出发,若战事顺利,三月末便可回到长宁。世子凯旋,又逢四月初梁王寿宴……”

“到时,王室中人与朝中重臣都在场,正是赐婚的好时机!”三夫人喜得合不拢嘴,“我啊,这就去跟砚蓝讲。”

……

长夜过半,月落竹梢,将细密的竹叶贴上窗纸,风移影动,恍惚间是一派诡异的生气。

屋内无风,未收的菱花镜隐约映出浅雕屏风后半掩的银丝纱帐,床上人睡得并不安稳,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一丈外清晰可闻。

像是突生警兆般,侧卧之人蓦然坐起,醒神后却又未警惕地察看四周,反倒垂下头,将指尖拂上心口停了片刻。

这警兆并非来自周身,而来自这里。

方才又梦见了。

十五年前的大漠古道。时隐时响的铜铃声。浩荡喜艳的和亲队伍。轿中凤冠霞帔之人听见异响从布帘里探出的双眸。

梦到此戛然而止,大约是梦中人知道后面的故事。

平静了好半响,女子仰头看看窗外天色,勉力下了床榻,墨发绕过肩头泉水般倾泻而下。即刻便要燃尽的烛火照亮那对惊世之眸,也照亮眸底那点不符一个十五岁少女的哀愁。

自知已无法入眠,她便干脆披了裘衣坐到书案边,细细磨起砚来。片刻后砚成,她提笔在纸上慢慢写着。

“爹爹,初瑶有一个秘密,已在心底藏了十五年。我一直想,有一日我一定要将它告诉这世上的某一人。总要有一人,知道我从何而来,因何而悲,为何而喜,我才能算是真的活着。可这些年来我始终没能向谁开口。直至三年前您离世,我知道,这个秘密大概再无人可说。”她顿了顿笔,似有些踌躇。

“这十余年来,您应当也有所察觉,我与一般的孩子有些不同……”她握笔的手有些颤抖,直到纸上绽开很大一团墨迹才回过神来。

“我不是什么被遗落在大漠里的弃婴,我是韶国的公主,萧甯。我的母妃虽不是后,却深得父王宠爱,父王因此也很喜欢我。我出生的时候正是韶国的花朝节,父王将一座新砌的宫殿命名为‘花朝殿’赐予我。我在那里长大,童年虽没什么特别欢喜的事,但也算无忧。十五岁那年,跟了我七年的贴身丫鬟与宫中侍卫私通,我替她瞒下此事并让她在宫外顺利产下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