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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49)

作者: 方浅 阅读记录

为此冯静筠父母带她去大医生脑科检查,他们觉得他们女儿脑子肯定有问题,他们这么优秀怎么会生出如此天资愚笨的女儿,医生告诉他们一切正常,要试着接受孩子的平庸。

从小其他小朋友被迫营业唱歌跳舞背诗,冯静筠却从没享受过这种她羡慕的待遇,父母总怕她丢人,不等别人开口先说“我女儿不会”。

冯静筠上小学时,高龄母亲又生下一个女儿,妹妹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父母更是把她当花一样天天献宝,此后冯静筠在那个家里的存在感更低了。

这种差距到初中更加明显,各科成绩跟不上,哪怕她最努力,比其他同学早起一个小时背书,比别人晚睡一个小时复习,一到考试时候,还是永远落在后面,她的表兄弟姐妹们几乎不用复习都能轻而易举超过他,而她在家听过最多的话也变成“你怎么这么笨,你看看你妹妹、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聪明就好了”,慢慢的冯静筠开始沉默。

高中,冯静筠逐渐跟不上学习,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很吃力,此时的父母已对她放弃,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妹妹身上,父亲说她不可能考上大学,她铆足劲儿冲刺,果然如父亲预判那般没考上大学。

她没脸留在家里,家族同辈只有她一人落榜。

冯静筠一个人背着行囊去外打工,期间结识与她经历相仿的夏晖,二人很快结成连理,生下儿子夏岁安。

夏晖带着妻儿回到自己老家江城,听妻子建议进了家乡炼钢厂,冯静筠自知资质平庸,将所有期望寄托在丈夫和儿子身上,她不住催促丈夫学习,让他考厂里技术员,夏晖努力考上技术员,冯静筠又催促他考工程师。

夏岁安从牙牙学语起,冯静筠便教他识字念诗,别的孩子两岁三岁都还在外面玩泥巴,他却被迫坐在家里练字,别的孩子在睡觉,他还在练字,周末,其他孩子踢球玩游戏,他被迫参加各种培训班竞赛班,冯静筠没得到的一切,赞誉,夸奖,都想从她的儿子和丈夫身上得回来,她喜欢别人夸她丈夫能干儿子聪慧。

得知妹妹嫁的没她好,生的孩子没她孩子聪明,冯静筠觉得自己的头终于能抬起来了,这么些年默默较劲儿,就是为了这一天。

某年暑假,夏岁安嘴随母亲回榕城外婆家拜年,隔壁一群小男孩嬉闹着打篮球,夏岁安从窗户望下去,看见得是一群真正属于孩子们的夏天,那笑声令他向往,于是,他追随着笑声跑下去远远望着他们玩耍,结果就是,当晚他被妈妈罚写了一整晚数学作业。

一年母亲节,学校组织孩子做手工花和贺卡送给母亲,夏岁安拿着做好的贺卡回家,满心期待能看到母亲笑脸,冯静筠接过,冷冷地撕碎,告诉他: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好好学习,拿到好成绩就是我最好的礼物,以后别浪费时间做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稍长大一些,冯静筠带他报艺术班,所有冯静筠没有成功的她都希望她的孩子能够成功,她给夏岁安安排钢琴、小提琴、书法等各种学习班,夏岁安想学画画,夏晖瞒着冯静筠给夏岁安买来画笔画纸,夏岁安每晚睡觉前趁母亲不注意偷偷画画,一画数年,突然有一天放学回家,房间里的画笔画纸被母亲找了出来,等着他回家,当着他的面烧得一干二净,她说画画浪费时间耽误学习。

终于熬到高考,夏岁安如母亲愿考上江城大学,夏岁安并没感觉到喜悦,他想考美术学院,冯静筠强烈要求他进化学系。

拿到通知书当天,夏岁安给父亲打电话告之,夏晖在电话里很是高兴,挂完电话一小时,夏岁安接到电话,父亲出事,等赶医院,等待他的是正在抢救室的父亲和一封遗书,据夏晖工友讲述,夏晖接完一个电话,坐在车间又哭又笑,工友只觉奇怪,问了几句,他也没说。

接下来的作业中,夏晖突然从黄色安全警戒线外往正在倒钢水的池边跑,工友想拉他为时已晚,另一工友赶紧用叉车将他救了回来,总共时间没超过一分钟,可夏晖的脸和四肢还是被钢水灼伤,面目全飞。

遗书中对冯静筠只字未提,全是对夏岁安的嘱咐,嘱咐他好好生活,多爱自己。

夏晖保住一命,却不能再工作,周边所有人冯静筠指指点点,指责她太过强势,差点逼死丈夫,夏晖老家是待不下去,冯静筠带着夏晖回娘家榕城养伤。

夏岁安第一次反抗母亲,不顾冯静筠拦,向江城大学提出休学申请,跟随她一同带父亲回榕城。

就在那里,夏岁安遇到方停归,那年,夏岁安十八,方停归十六,正在上高二,是个头发颜色鲜艳露着纹身的阳光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