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55)

安静是心中无话，所以不说；沉默是心中有话，但是不说……

「你不主动追人，那他会主动来追你吗？」梁美莉再度打断他的思绪，停下手，拿起吸管搅动冰咖啡，冰块喀啦喀啦作响。

「不会。」

「所以你们打算拖到三十万字吗？」

「追人是猎人跟猎物在玩的，我跟他都是农夫。」他们只能播种，等发芽，等收成。

「嗯，根据言情小说的套路……」

「停。」陈海天白了梁美莉一眼，认真地说，「你可以在原地跳一下，我趁机在你的荧幕打上『没想到』或『突然之间』。」

「好。」梁美莉起身跳了一下。

没想到，突然之间……

「别闹了，」梁美莉挥手删掉那些字，「老娘难得遇到聊得来的，搞不好这个网友就是我的没有事。」

陈海天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我没闹啊，如果他真的玩追人那套，那他就不是适合我的人，再追也没用。」

「追是不追，不追是追，虚者实，实者虚，虚虚实实……」

「梁美莉，」陈海天用眼神无奈而警告地看她一眼，「我跟你说过了，我跟他近期内不会有发展。」

他知道庄雪现在对自己人生的兴趣远大于一切，虽然这听起来太过励志而像是虚假的借口，可是他经历过，他知道庄雪内心充满各种声音，而在这个阶段有感情纠缠，只是彼此拖累。

他背靠着椅背向后伸，像要把自己折成两半，「而且老实说，我不觉得自己能谈车程距离超过一小时的恋爱。」

「你又不是黏人的家伙。」梁美莉把手肘搁在椅背上，转头看陈海天。

「我不是，但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却还是一个人过生活，那我保持现在这样就好了，更何况我没有离开台北的打算。」陈海天耸耸肩，眼睛看向别的地方，好像在盘算要说什么。

「他呢？」

「不清楚，但就算他愿意到台北，也是明年夏天后的事了。」陈海天想起眷村里的爷爷们和老旧的房舍屋瓦，至少庄雪会一直待到拆房子的那天，明年夏天。

他和庄雪之间，存在着微不足道却真切的现实面，如果他和庄雪真的发展出什么，也势必等到现实面都解决了，才能决定。

「如果他决定留在台中，我也不想离开台北，那就算我们对彼此有好感，也不会有发展，我不会为了爱情而牺牲自己，他应该也是这种人。」陈海天神色严肃，没有半点跟梁美莉开玩笑的意思，「之前跟你说过，交往好像做买卖，但顶多是买半磅咖啡豆这种小买卖，其实在一起才是真正做买卖，压上身家性命的大买卖，什么不求回报无私奉献在谈恋爱时听起来或许很美好，可是一旦进入生活后，那些美好就变成了火坑，说过这种话的都会生意失败变游民。」

「你真的腐朽了，从文人变商人了，」梁美莉叹了口气，「不过也好，文人都有社会化不完全跟情商过低的情况，报纸打开每天都是。」

「那种是从小被圈养的文人，我跟他都不是，你也不是，就算我没变商人，也还是会这么想。」陈海天把手肘撑在桌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咖啡馆，「总之，我跟这个人的发展很简单，当朋友然后慢慢观察彼此的人格和感情成熟度是否合格，合格的话又互相欣赏又有缘份，现实距离又能取得共识，就自然而然变成情人，这个进程最快是一年，慢的话好几年都有可能，过程中不会有什么起伏，什么玩弄感情、骗财骗色、在雨中奔跑或什么灯火辉煌中重逢的剧情都不会有。」

「好乏味的故事，一点都不浪漫啊大人。」

「我觉得日久生情才浪漫，你看看你，速食爱情吃那么多，迟早有高血压。」

爱情会被生活磨损，但生活会因为爱情而发光。所以他情愿先确定这个人可以共同生活，可以分担痛苦、分享幸福，再来谈恋爱。

「现在重点不在我身上，」梁美莉一掌拍掉陈海天丢过来的矛头，「好吧，反正要乏味下去了，不然……现在也差不多十万字了，我站起来再跳个两下，然后直接写结局？」

「好啊。」陈海天拿起便条纸写了三个字。

一年后。

「喂！」梁美莉伸手抢过那张纸撕碎，「这样不行啦。」

「为什么不行？」陈海天皱着眉，理直气壮地说，「谈一场平淡又不慌不忙又理性的恋爱有什么不好？轰轰烈烈能当饭吃吗？你别忘了，轰轰烈烈的背后一定有不幸，我的爱情故事又不是谁或谁的付费频道，你管我怎么演？」

「爱情就是要弯弯折折的，像地图一样，才美呀！」

「谁说的，你看美国的六十六号公路，直直一条，更美，根本不用担心哪个弯角会跑出一台车来撞你，也不会打开门结果角度不对看不到夕阳，还可以一边打瞌睡一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