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哥——”
来人霎时僵住。
四目相接。
耕烟的手,不自觉的,按着自己尚平坦的小腹。
幽幽的风,穿堂而过。
“你,没有死。”
吞吐了半晌,说出来的,也只是这样一句蹩脚的开场。
“耕烟。耕烟。”
对方也不遑多让。竟然只晓得喊着她的名字,看着她日渐清瘦的眉眼,拳头紧握。
“矜云。耕烟姑娘。”
这个时候,远远的又是一阵呼喊。耕烟循声望过去,看见逝儿,坐在一张新黄色的竹椅上,兴高采烈的,朝着他们挥手。而她唤的是矜云而非白大哥,耕烟怔了怔,恍然觉出了其中的异样,白矜云亦是,颇有些仓皇惊措。
耕烟抱以虚弱的一笑。然后轻声问白矜云:“为何不来找我?”
“你,一切可好?”
答非所问。
“我以为你死了。”耕烟自言自语道,脑子里,又是方才逝儿那一声娇滴滴亲密密的,矜云。
良久,白矜云长叹一声:“对不起。”
这段交谈很混乱,仿佛大半年未见,彼此的默契都被雨打风吹了去,生疏里,更有几分隐忍和逃避。
“我,快要成亲了。”
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以为白矜云必定大惊失色,或者,还会做出更慌乱的反应来。
可是,没有。
竟然,没有。
白矜云只是淡淡的说道:“恭喜你。”
偌大的庙宇,人来人往,只有远处的逝儿看到他的手不停的颤抖。
经年(5)
“白大哥,其实,你心里还是有她的吧。或者,这么久了,你的心里也只有她。”逝儿幽幽的问道。彼时耕烟已经离开,蹒跚着,压抑着,失魂落魄的离开。白矜云推着四脚装有轮子的竹椅,逝儿坐在上面,眼神空洞洞的,径直望着前方。
她的腿没有知觉。无法站立。无法行走。
她是为了白矜云才沦为这副模样的。原本,她可以跟着花锦娘安然的离开山洞。但山洞内有白矜云。她仍然深爱的,性命堪虞的白矜云。所以,她不顾一切,返回救他。生生被巨石压断了双腿。
如今,她是白矜云的妻。
彼此心知,一个为了报恩,为了责任,一个为了痴愿,为了自欺,但一个不忍心放,一个不舍得放,生活就此,再没有波澜。
亦是残缺。
他们在成都已居住了半年。
是的,也是半年。
这半年白矜云和耕烟枉自挂念。却没有一次碰上。
咫尺远过天涯。
好像是一场注定的笑话。
偏偏在耕烟要成亲了,在菩萨的面前,重新遇到他。他看着逝儿,有口不能言。
他说:“我不会辜负你。”
逝儿欣慰的笑了。
而这一切内情,耕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逝儿的腿残了,她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坐在椅子上,那么奇怪的带着轮子的椅子,她没有看得清楚,她满眼都是白矜云久违的脸了。当她问白矜云有没有试图找寻她,白矜云没有回答,她怨念顿生。当她说出自己成亲的消息,白矜云平静的祝福,让她最后一点顽固的希冀轰然倒塌。
翌日,鞭炮声声,她心聋目盲。
慕容天晴带着喜悦的表情抬起她的下巴,轻轻的吻着她湿润的唇,她倏地就哭了。
“耕烟,原谅我当日的莽撞。我是真心待你,从前是,现在是,将永远都是。”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经年(6)
成亲的第二天,慕容府上来了客人。带着丰厚的贺礼,笑脸盈盈。耕烟还在门外,听见那声音,打了个颤,迟迟未敢进去。
来人正是百里霜。
当日山洞塌陷,天衣教多数教众死于非命,就连自恃甚高的天鹰护法宋翌,以及天凤、天鸠两名护法,皆命丧乱石之下。
百里霜幸得独天骄相救。
耕烟推门进去,她庸懒的眼神轻飘飘扫过来,似有飕飕的寒意。然后,又对着慕容天晴说道:“我来,是有事找你相商。”
慕容天晴会意,望了望耕烟。耕烟道:“我想到铺子里买点东西,要迟一些才回来。”
“带上翠儿吧,要当心。”慕容天晴叮嘱。
百里霜讪笑:“倒真是一个体贴的丈夫。”
慕容天晴未答话。待耕烟离开了,方问:“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