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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流光(7)

耕烟望了望楼上,说:“住店。”

“六两银子。”店小二说着,手掌摊出来,平整得像一块搓衣板。

耕烟涨红了脸,支吾道:“我,我没有银子。”

店小二皮笑ròu不笑的,挥着手,说:“没银子还想来混吃混住呢,走走走。”

“可是,我朋友在上面的。”耕烟还是第一次这样厚着脸皮跟人家攀关系,说话的声音细细的,连头也不敢抬。

店小二自然不相信,丢出一个白眼,说道:“那便请你的朋友下来,把这帐给结清了,小人立刻为姑娘备一间上房。”

耕烟理屈词穷,急得直跺脚。这个时候就听见啪的一声,柜台上多出一锭碎银,边上还站了一名俊朗的少年。

正是白矜云。

他到底还是心软。

口里说,“我看你一个姑娘家,荒郊野地的,不知道能去哪里”,可第二天清早耕烟照旧跟着他走,走了不出一里地,他的马慢下来,最后索性停住,无可奈何的问:“你打算跟我到何时?”

耕烟又扮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在这里,你是我惟一认识的人了。”

好端端的就让白矜云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甚至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还得去洛阳。”他说:“然后回长安。”

“没关系,我跟着你,只要你带我去找戚九娘。”耕烟赶忙说。白矜云没做声。耕烟又问:“你刚才说长安?京城就是长安?现在是唐朝?”

白矜云愕然的望着耕烟:“现在自然还是李唐的江山。”

“是哪一个皇帝了?”

白矜云就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反问道:“什么哪一个皇帝?”

“李渊?李世民?李治?李隆基?”

白矜云虽然觉得耕烟说的话很奇怪,但还是简单的回答:“李晔。”

“哦,都这么晚了。”耕烟嘀咕道:“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

耕烟知道自己就算告诉白矜云,李唐到此气数已尽,他也必定不会相信,便敷衍他:“可惜这江山一日不如一日了。”

白矜云也没多问。朝廷的事,他生来就不爱打听。

走了几段崎岖的山路,行人逐渐多了,打量耕烟的目光也越发不客气。白矜云便才恍然想起,耕烟这副模样,同自己,同周遭的人,都显得格格不入。

“你并非中原人?”白矜云问道。

耕烟暗自好笑,却正正经经点了头,回答道:“你知道北边的回鹘么?我的家乡,在比回鹘更远的地方。”

“哦。”白矜云想了想,说:“入乡随俗,你应该换上我们大唐人的装扮。”

耕烟求之不得。以前还梦见过自己穿古装飞檐走壁的样子,如今虽然还不确定是否也在梦境之中,但有机会穿上唐代女子的襦裙,怎么说也是好的。想着元稹的“藕丝衫子藕丝裙”,李白的“眉欺杨柳叶,裙妒石榴花”,以及那旖旎的《簪花仕女图》,耕烟忍不住一个人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那也是第一次,白矜云看清楚了耕烟的容貌。不似受伤时候的楚楚可怜,倒还有些飒慡,又略带任性的娇俏。

五官也是娟秀的。

鹅蛋脸,肤如凝脂;柳叶眉,明眸善睐;高高的鼻梁,鼻尖圆润而小巧;唇角分明,下唇略厚,鲜艳而饱满;左边的眼角下,还挂着一颗滴泪痣。尤其是满头金色卷发,同这里的女子,截然相异。

白矜云的目光就落在那一张脸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客官,一共三两银子。”绣庄的老板娘唤他,他才发觉自己的窘迫。耕烟倒不在乎,反而觉得白矜云慌乱的模样有些滑稽,忍俊不禁。

正要出门,绣庄的老板娘又叫住他们:“姑娘,你的衣裳。”

耕烟本想说,算了,扔了吧,但那个时候刚好外套的口袋里有样东西落到地上,耕烟跳起来,如获至宝。

她竟然忘记了,她的手机还在身上。

还剩了最后一格电。

于是赶忙找到陆茗骏的号码,手指都在发颤。几乎是求神拜佛的希望能接通这个电话,希望可以联络到陆茗骏。

而白矜云不明白耕烟拿一块造型奇特的石头贴着耳朵是什么意思,巴巴的望着她,更奇怪的是,耕烟对着石头讲话了,而且一开口,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