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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美人夜来(3)

再行了一段路。

抵达皇城。城墙上同样是红烛高照,一眼望去犹如传说中的瑶台仙境。薛灵芸越发痴醉。虽然眼睛里还布着血丝,但又忍不住微微张开了嘴,露出欣喜的笑容来。目光仿佛是江河倾泻难收。可看着看着,又突然怔住。

在最高的一座塔楼,顶层有几支蜡烛被风吹灭了,因而能看见清晰的缺口。而那个缺口里,竟然显现出两个模糊的影子来。他们先是贴在一起,而后又分开,看上去,就像其中的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像铁球似的抛落下去。

落下数十米高的塔楼。在黑夜里,如死亡的陨星。

薛灵芸吓得大呼停车,指着塔楼说你们有没有看见那边楼上有人掉下来。两旁的侍卫皆茫然地摇头。薛灵芸急道:“我是真的看见了。如此骇人的事情,谁都不能袖手旁观是不是?还请你们将安车绕过去探个究竟吧。”

从宫里出来迎接的太监贾公公道:“薛美人入宫的行程早已拟定,哪条路可以走,几时走,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小人做不了这个主,这会儿,按照皇上的意思,必须在戌时以前将美人送至叠香园。那是皇上吩咐暂时给美人居住的。”

“哦。”薛灵芸悻悻地应了一声,再望一眼那塔楼,又坐进了车内。可心里总是想着,非常不安,仿佛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个坠落的影子。而出乎意料的是,等到安顿妥当了,才有消息说皇上并不在洛阳宫里,而是携着皇后到了许昌。

 

归期不定。

薛灵芸并未在意,将父亲的玉唾壶摆放好,就在叠香园里踱了一阵,然后打量起头顶那片幽静的夜色来。

睡也睡得浅。仿佛是c黄板太硬,锦被太软,枕头又高了,连帐子的颜色都那么刺眼。翻来覆去,发红发黑的眼圈颜色又深了一层。

翌日。

叠香园静悄悄的。只有几名安排过来伺候薛美人饮食起居的小宫女。她们见了她,机械地行礼,脸上就像贴着一成不变的油彩画。薛灵芸心道无趣,实在闷得慌,想自己在常山的时候,无拘无束,做任何事都看几时兴起,也不用顾礼仪,而周围的人总是和颜悦色,纵然有什么,都率性地摆在脸上,怎么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在平和的表象下,压抑着激流暗涌,仿佛随时都要爆发。她便又想起昨夜塔楼上掉下去的人影,将眉眼轻轻一挑,索性走出叠香园,凭着记忆,寻那塔楼而去。

皇宫里,满眼的陌生。

那塔楼看上去像是这里最高的建筑,有些残破了,檐角有蜘蛛网和生锈的铜铃,瓦片也稀稀拉拉。周围的地面,还长起了荒糙。隔很远才有一条阁道,巡逻的士兵鱼贯而行。

薛灵芸在塔楼底下徘徊着,这时候她已经分不清当时的人影是从哪个方向落下来的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在侦察某起悬疑事件,那坠楼的人是谁?另一个黑影又是谁?他们之间有怎样的关系?是暗杀吗?原因为何呢?等等等等。这些念头在脑子里,就像昨夜漫天的烛光一样跃动,薛灵芸开始有点血液沸腾的感觉。

对了,血液??

这个时候薛灵芸正好看见近处的糙丛有一摊风干的血迹。暗红的,混着泥沙凝在枯黄的糙精上。她俯下身去看,突然嗅到一股似茉莉又似檀香的气味,那应该是女子所用的香粉或香囊才能发出的,只是过于浓烈了,若是一次性全都用在身上,只怕反而会将周围的人熏走。再仔细看,密密的糙丛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隐隐地透出金属的色泽。

那是一块令牌。

令牌上,刻有“黄初”、“羽林骑”等字样。薛灵芸知道黄初是如今的年号,而羽林骑,应该是令牌主人的身份吧。只是,这宫里最多的大概就是宫女、太监和羽林骑了,成百上千个人,怎么能知道丢了令牌的究竟是哪一个呢?

薛灵芸尚没有成形的激动,瞬间消退。她将令牌用手绢包起来,揣进怀里,本想沿着原路返回叠香园,可她似乎迷路了,走到御花园,看见假山池塘,曲径通幽,但偏偏就是分不清它们各自连着哪里。她有点沮丧,像游魂似的荡来晃去。

经过一座重檐的圆亭,薛灵芸看见一群穿白纱的女子,娉婷袅娜,站在圆亭外的空地,排得整整齐齐的,跟在一位穿着桃红色华丽宫服的女子身后,学着她的步伐和动作起舞。圆亭里是宫廷的乐师,或站或坐,吹拉弹唱,将一支轻快的曲子演奏得淋漓尽致。

那场景着实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