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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记(25)

男子便走到她面前,说,也许你们应该给自己一点信心。

信心?她抬头,正对上一副炯炯的目光,犹如烈日底下的一泓山泉,清冽且明亮。她心头一慌,又低下头去。

萧景陵但见两片红霞飞了上脸,心中欢喜,便问,你明天也要去铺子里吗?

什么?

哦。我是想,你大概还不熟悉南京城吧,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四处看看。话说完,却又惊诧自己言语的幼稚,以及,心神的不受控制。像郊游这等暧昧的事,他怎能提。不应该提。也许酒行那个年轻斯文的老板一旦知道了,会有芥蒂,也许还要影响他和映阙之间的感情。也许万般复杂事,便要由此起,他成罪魁祸首,兴风作浪节外生枝。可是转念想,会不会是自己多虑了呢,那个阮清阁,他跟映阙也许没有什么瓜葛。都是自己凭空的猜测吧。小题大做。

但映阙拒绝了。她说铺头最近的生意忙。改天吧。改天等于一个遥遥无期的期限。谁都知道,萧景陵因这两个字而惆怅。

映阙亦敛了笑容。

所幸,第二天,映阙又看见了文浚生。她突然发现浚生变了许多,跟从前开朗健谈的他,犹如调换了天上地下。

——他变得寡言,面上的表情常常是布满浓郁的低沉。

第30节:芙蓉面,柳如眉(2)

映阙的眼里有不忍,或者是怜恤,但文浚生都躲开了去。他假装自己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故人,聊聊天,叙叙旧。他假装忽略了曾经一起度过的时光。是的,他亦是对映阙有过别样的情绪的。甚至,比懵懂的映阙更加明晰,更加坚定。

——他的舞勺之年,懂了男女之别,亦懂了男女之情。

——他曾经很单纯地爱恋着她。

然,时光的洪流之中他们走散,即使重逢,却算不清这尘世已倒换几番。也许穷途末路。也许,沧海桑田。

萧景陵说得对,信心之于一个人的成败,是极端重要的。像那样,在别人面前骚首弄姿,穿着并不严谨的衣服,映阙想,她自己是一定没有勇气的。

可立瑶却不。

她自在又惬意。笑靥如花。如鱼得水。后来,经过摄影师跟负责人的一致同意,她被录取。她揽着姐姐高兴得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一路上脚步尤其轻快。回到苏和酒行,看见阮清阁,她抑不住激动的心情,冲上去,几乎要撞进阮清阁的怀里。

阮清阁一个激灵,向后退去。

那一幕,映阙看着,只道是立瑶欢喜过了头。但恰好,阮清雪从大门口踏进来,轻飘飘的一个眼神,似瞧出了端倪,眉头皱了,面色亦低沉。

后来,她存心试探。问哥哥,你跟那女子,莫不是真的有何暧昧?

阮清阁竟不敢理直气壮地说一个不字。他眼神闪烁,台词犹疑,道,你不要多想。这样的辩解,飘渺又虚弱。

此时,清雪已临近毕业。课程少了,多数的时间,都用来准备毕业的报告,或者参加学生们自己组织的社会实践。

——无非是三三两两地凑一个慈善团体,帮助孤寡的老人或贫困的儿童,再向报社投一些相关的新闻稿,对社会发出呼吁。诸如此类。

——但却是很体面的一个借口。可以供她向某些富贵的人家寻求捐助。当然,富人们未必都看重这点小仁慈,认为对于树立自己的良好形象未必有太大的帮助。而也有人是真心想要为社会的建设做出一点贡献,尽己之能去帮助有需要帮助的人。

——那么,萧景陵,是哪种呢?

清雪笑眯眯地望定了面前的男子,问他,你是哪种呢?男子似笑非笑。避而不答。又重复地说一遍,过两天我会派人把捐款送过去。

言下之意,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谈妥,你若离开,我恭送。

清雪怎能不会意。起身道,告辞。

再会。

仿佛是一台京戏还没有唱到尾声,却要被迫离开。仿佛缺少了什么。从天福宫走出来,艳阳的天,竟落起了雨。

有人在背后喊,阮小姐。是萧景陵的助手。

助手说,小姐请稍等,萧老板让司机开车送您回去。清雪的心里竟晕开一丝窃喜。待到上了车。车门关上。这喜,却复又落下。

她问,萧老板呢?

司机说,萧老板只吩咐我送小姐回去,他这会儿还有别的事忙。

阮心期从苏和镇上来。给清雪带了她小时侯一直很喜欢的马蹄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阮心期每借着运酒之便,到南京,是必定要看望清雪的。清雪是心思澄明的女子,她自然明白,阮心期带给她的那些小礼物,是盛载了一个男子对她无限的宠爱与欢心。她有八分的确定,阮心期待她,超出了两人之间所谓的兄妹情谊。她假装懵懂,一味承受。没有逃避,亦没有表示出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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