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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濯香(62)

第二天,方敏君便死掉了两页纸。那里原本写着桑千绿和谷若衾如何在两日之后被迫启程离开扬州前往西域。但是,她等不及了。

没有什么比她和市场成亲更重要。

凤冠霞帔,金雀珠钗,鲜红的嫁衣,蚕丝盖头,胭脂与蔻丹,白头梳和鸳鸯枕,一切一切,她都描写的淋漓尽致。

婚期便在今日。仪式于黄昏举行。

沈苍颢浑浑噩噩地走在后花园,一直想着夜里方敏君对他的哭诉,他当时并没有立刻答应成亲,而只是说:太突然了,容我考虑吧。但这个时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突然迸发出一个肯定的念头,他慌忙着急了红袖楼所有的人,告诉他们,他要在酉时和方敏君拜堂。——是方敏君左右了他的思维她用了大片大片的笔墨,来描绘他与她成亲的华丽恩爱。她呆滞的看着那洋洋洒洒的几页纸,痴痴的笑了起来。

可是,没有华丽的排场,连愿意道贺的嘉宾也没有。喜堂冷清的好似灵堂。方敏君忍不住痛苦,她知道,那是一笔狠狠的转折。

就连写在那神圣通灵的书册上面的事情,也不会按照字里行间的阐述发生了。现实成了脱缰的野马。她无力再cao纵。

一拜天地。

是她对他的痴迷和愧疚。

二拜高堂。

是他对她的盲从与麻木。

夫妻交拜。

仪式进行到这里,戛然而止。一阵风将大门吹开。门外,施施然的站出三名轻盈婀娜而身姿飒慡的女子。

桑千绿。

谷若衾。

还有,木紫允。

沈苍颢所有的动作一瞬间凝结。他恍恍惚惚得看着居中的绯衣女子,她的面容如此温婉而熟悉,她的笑容似满月,似清风,渐渐的拨开他心头一从阴郁。

你没有死。

他说。

木紫允款步走过来,道:我坠落山崖,受了伤,却总算保住了这条性命回来见你。尚未入城,便遇到千绿和若衾,她们原也是打算到独雀岭找我的。说罢,盯着沈苍颢一身红袍。再看方敏君。方敏君的红盖头便飘飘然的落在地上。染了尘。

昔瑶的死,也和你有关,对不对?谷若衾愤然的跨步过来,等着方敏君。方敏君没有否认。她凄然的笑道:是我。是我为一己的私欲,将你们的命运篡改,也害了沈大哥。到如今我已不知道这些日子有哪些事情是原本应该发生的,又或者是因为我的篡改而意外发生的,我无能为力了。

红烛滴泪。

微弱的火苗细细的摇曳着。

新嫁娘突然从袖底抽出一把匕首,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深深的cha【度娘】入了自己的小腹。她向后一退,仰面摔倒。

鲜红的嫁衣展开,似带着烈焰的羽翼。

她说:我早知,强留也是留不住的。沈大哥,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只是想同你完成仪式,做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在是努力,也注定无法拥有你。说罢,她仰面看着恍恍惚惚的市场,抬起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袖。他却下意识的退后,离她又远了半分。而视线,依然停留在那历劫归来的绯衣女子的身上。

方敏君说,只要将《十二濯香令》烧毁,现存的,所有人与事,都将恢复应有的模样。市场便又是机智冷静举世无双了。——可是,我们是否应该相信她?桑千绿和谷若衾面面相觑,同时将请求定夺的目光移至木紫允轻愁浅恨的眉间。

喜堂万籁俱寂。

只有烛火与红绸幽幽的摇曳着。

市场似无助而惶恐的年轻幼童,看着方敏君的呼吸淡下去,微弱,微弱,直至消失。他好像突然就不认得她了,他问:这是谁?谁字的音才刚刚散去,他便猝然向前栽倒,昏迷过去。木紫允跪地将他扶起,他的身体却好似有千斤重。

我们没有办法了。木紫允说。

以火烧书。烟如魅。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时间过去,沈苍颢却依然没有苏醒。木紫允站在扬州城外牵虚崖,风吹衣袂。

吹乱了云髻青丝。

有泪水顺面颊而下。

她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在和沈苍颢把酒言欢,笑傲江湖。

她有时也会想起方敏君断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她虽然逆天意胡乱篡改了许多人的经历,她对未来的感知亦因此变得模糊混乱,但是,有一件事情,她可以肯定,红袖楼即将迎来的,是有关生死的变数。

她原本不是胆怯懦弱的人,可是竟感到惶恐,像置身于冰天雪地般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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