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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濯香(78)

谷若衾的眼眸轻轻地湿了。

那张白皙得好像欠缺日光照射的脸,那狭长上扬的眉眼,时而忧愁时而顽劣但飘忽难定的眼神,一切一切,在短短的十数天的相处里,不是没有撼动过她愁肠百结的心。彼此的关系,追随与被追随,暧昧难断,真就可以无痛割舍?

不。不能。

谷若衾听见自己清楚的心跳。

这时,飒飒风起。

一袭白衣凌空飞降。端端地落在山涧最高耸的一块岩石上。谷若衾先是一喜,唤道,木姐姐,但转而神情却变得凝重,连连退步摇头,你不是她,你已经受到归蟒的控制了。

白衣的木紫允,笑靥如花。

§此生不弃

狂风起。深林动。走石飞沙。

靡靡琴音,像燃烧的火,翻腾的浪,一波一波将整座山涧都覆盖。将那瀑布坠落的声音也逼得如蚊蚋般细小。

谷若衾的银针刺穿宫商角徵的屏障,如泥牛入海,散了化了,并未见多大成效。追善偶尔奋起以赤手空拳相迎,但是他有的只是软弱惊慌,是恐惧,欠缺了勇气的招式,仿如虚招,木紫允轻轻一推便将他甩去两丈远。

千钧一发之际,两道青影从天而降。

是乘着飞骑赶到的沈苍颢和鱼弦胤。沈苍颢一把将谷若衾拉近,护在身后,以左掌击出差点震断桫椤琴的琴弦。木紫允纵身飞起,连退三丈稳稳地落在瀑布前。激溅的水花湿了她的鬓角裙衫。她嫣然一笑,道,你真忍心伤我?

沈苍颢眼神微颤,一时不能言。

他不忍心,我可以。鱼弦胤看沈苍颢呆呆地站着,已是按捺不住,如点水蜻蜓一般跃过他,直奔木紫允而去。沈苍颢一个激灵,如梦初醒,一把扣住鱼弦胤的手腕,将他扯回来同自己掉转了方位,喝道,不要伤她。

鱼弦胤满腔怒火,道,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木紫允了。话音刚落,却见沈苍颢的背后木紫允如突鹰般掠起,展臂扣弦,似有万千利刃顷刻便要拨出。鱼弦胤脸色一变,欲扑上前阻止,沈苍颢却尚未察觉,只以为他是要逆他的意再度向木紫允下手,便就一掌击出,正中鱼弦胤的胸口。那掌力并不重,只是教鱼弦胤的起势受阻,鱼弦胤倒退两步,那一停一怔电光火石的瞬间,琴已张开,炽烈的音符飕飕地打在沈苍颢的后背,沈苍颢只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回身,惊愕之中喷出满口鲜血,正洒在木紫允纯白的衣襟上。有一些还染上了她光洁的肌肤。在她陶瓷一般的面颊上,绽开朵朵殷红。

木紫允突然僵住了。

所有的动作,在瞬间停顿。她就像木偶像一般站着,瞪大了眼睛,看着沈苍颢。而片刻之后犹如魂魄离体,她软软地一斜,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沈苍颢伤得并不重。而这次的谜底,依然是追善解开的。他说,是因为木紫允沾染到自己所爱之人的鲜血,血中情意,解除了归蟒种在她体内的邪气。可是,她虽然不会再受制于归蟒,却也不会再醒来了,除非归蟒死,否则,她只能永远沉睡下去。

所爱之人?

沈苍颢听见这四个字,不知是喜是忧。曾经他总是不确定木紫允的心意,他有时会觉得对方的明眸昭昭,是藏着话的。但有时她却又刻意将自己藏起来,他揣摩不定。便就那样在远远近近闪闪烁烁的相处里,从未有过确定。而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深知她的心意,回想她从前对自己隐忍的守望,胸中百般滋味翻涌。

分明两心痴。却是两不知。

何以珍惜太迟?

那紧闭的双眼能否再有张开的一天?缱绻相望,诉尽衷肠。他便要告诉她,你可知自己已是无人能替代,风风雨雨,都是你一路伴我走来,我的心中再不能装别的任何人,是你,只有你。春秋度尽,此生不弃。

思绪辗转,想起鱼弦胤。他既是神将,会否有别的办法能救醒木紫允?沈苍颢想起方才自己为了阻止鱼弦胤而同他交手,心中愧疚不已,但望望四周,却不见鱼弦胤的踪影。他问谷若衾,可有看到鱼兄去哪里了?

谷若衾摇头。

紧紧地将嘴闭了。微低的头,闪烁的眼神。沈苍颢不禁奇怪,眼中几缕烟霞,不动声色地闪过。他问,若衾,你是否有话要对我说?

没啊。谷若衾素来天真,但这次的天真却有些做作,笑容也苦涩。她盯着沈苍颢的眼睛,不知不觉流露出愧疚,楼主,我也很想救木姐姐的,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说,很想,很想。然后神情和言辞都寂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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