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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差班生(20)

作者: 意枕孤光 阅读记录

刚才他太激动,情急之下就握住了林琅的手腕。

“道祖泽生符严格来说并不能治病,”她斯斯文文地解释道,“它只能压制人身上的死气。一般只有病入膏肓,或者寿元将近的人才会浮现死气。”

施嘉言看着面前圆脸杏眼的小姑娘。她太稚嫩了,心里想什么几乎都显露在脸上。海明珠的光照在她微鼓的脸颊上,甚至能看清细小的绒毛。

这样的年轻姑娘,论心眼,一百个也不及他。

他也确实看得出来,她没有说谎。

所以,能相信她吗?

施嘉言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多宝阁不过是仙廷众多产业中的一家,五大仙城皆有它的分店。外人都觉得仙廷败落了,但他身为施家的子弟,深知这座庞然大物的底蕴有多么可怖。

哪怕它已经失去主人近千年。

姑祖母苦苦支撑仙廷几百年,不让有心之人因为贪欲而毁了它。奈何她耗散心血,终究也走到了寿命尽头。施家的人唯恐失去她这个靠山,多年来寻医问药,遍访秘境,只为帮她延续生命。总算叫他们寻得一味残符,可替人延续生机。

然而,即便是施家,也找不到能够破解这枚残符的人。那些符道大师见了残符,倒是个个欣喜若狂,等叫他们依葫芦画瓢地制一枚出来,却全都摆手婉拒。

“为人延寿续命,乃是夺天地造化、逆天而行的事。药石禀天精地气而生,要做到此事尚且不易,更何况符篆呢?”与施家相熟的大师这样告诉他。

残符的绘制者定是天纵之才。除非他本人,或者再出现如他一般的天才,否则别想复原这枚符篆。

施家的人渐渐死了心。姑祖母反而是最看得开的那个人。她明知寿元不久,却不曾怨天尤人。施嘉言前去探望时,老人家正躺在安乐椅上晒太阳。见他来了,姑祖母拉着他一起坐下,就在万寿宇澜宫外的一株杏树下聊天。

“杏是好东西啊。”姑祖母絮絮叨叨地握着他的手,指着遮天蔽日的树冠让他瞧。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她唱着悠扬的小调,将这句诗哼了出来。

姑祖母说,这株杏树是仙君当年最喜欢的两个孩子亲手栽下的。

施嘉言难掩惊讶,姑祖母拍拍他的手,沉默了半晌,才将后两句一起轻轻哼出来:“……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

他问姑祖母还有什么心愿?

老人家却说她活得太久了,没什么心愿。

可施嘉言分明见到她眼中闪动的泪花。

见周围无人,他索性扮上小儿姿态,在姑祖母膝前撒娇弄痴。姑祖母对他一向疼爱,幼时常常接到身边教养。他不想让老人家留下遗憾。

姑祖母果然笑了,将他拥进怀里,慢慢摇着。

施嘉言一边脸红,一边庆幸无人敢进来。

“嘉言啊,”姑祖母叹道,“施家的富贵因我而起,万万不要因我而灭啊。”

他立刻发誓会好好劝诫父亲,约束族中兄弟。

“好孩子,比你爹懂事。”姑祖母摸摸他的头,又不说话了。过了很长时间,施嘉言都以为姑祖母睡着的时候,却听到她沧桑失望的声音:“我的心愿,就是见到藏环重启吧。如果能……再见一面……”

一滴浑浊老泪,落在施嘉言的额上。

第13章 回忆(上)

施嘉言问姑祖母,什么是羽令?

姑祖母对他说,羽令只是寻找有缘人的把戏。

“那御史大人为什么非要五枚羽令齐聚,才肯重启藏环?”

“银瑄啊,”姑祖母凝视着那株参天杏树,“她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个执拗的人。除了仙君,很少有人能探知她的心事。”

施家的富贵,来自于姑祖母施兰昭。

千年前,施兰昭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修士。因为写得一笔好字,被仙廷的传令官选中,挑进万寿宇澜宫,成为一名小小的女史。她做事沉稳仔细,又没什么背景,所以很快就晋升为贤仪。贤仪是能够进出仙廷,传达帝命的五品女官。施兰昭没什么野心,她安安静静地做官,从不掺和进别人的是非里。

直到某一天,万寿宇澜宫迎来了两位小客人。

仙君传令,要挑选二十名女官,承担教养抚育两位小客人的责任。两位小客人,一位是武帝之女寿阳公主,另一位就是银瑄。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施兰昭忘了同为女史时最亲密的朋友长什么模样,忘了名动长安的桃花盛开时是什么颜色,她甚至忘记自己的长子是哪一年死去的。

但她没能忘记,初见银瑄时,那孩子的模样。

冷淡、骄矜、清高。

简直是仙君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