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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差班生(44)

作者: 意枕孤光 阅读记录

最终的结果就要来了。

她说,当年司刑御史在妖魔之祸平息以后,为了寻找仙君转世,才特意炼制五枚羽令。这五枚羽令材质各异,例如林琅额上的风仙便是以丹山魂为主要材料铸造的。

丹山魂是天精地魄凝结的宝物,有滋养神魂,开启宿慧的功用。它之珍贵,穷尽仙廷之力竟也求不得一枚。

……最终还是陆风仙找到的。他用丝绢蒙住口鼻,乘着鹤陵的神鸟遨游四方,在某一处峭壁的虿蛇巢穴中找到了这枚丹山魂。

虿蛇性情阴狠残暴,却是少数的极为团结的妖兽。一处巢穴里少说也要二十条相当于腾云境修士的虿蛇,更别提其中可能有的蛇王了。

那一战,鹤陵的神鸟丧生蛇口,陆风仙一身血迹与红疹,满面风霜地捧回了赤金色的丹山魂。

所以这一枚羽令,便以“风仙”命名。

讲述这个故事的乐正玲,装扮得比任何时候都更雍容华贵。六月的天气炎热,林琅早就换上了轻薄的夏衫,她却在大红掐金凤纹织锦的裙子外穿了一件玄青素面的披风。张扬鲜艳的红色与压抑沉重的深黑色,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使她看上去高贵骄傲宛如天上的公主。

“陆风仙的忌日要到了,”她向林琅解释,“每年这个时候,我总觉得特别冷。”

骄傲的公主黯然垂下眼眉,轻声说:“八岁那年,我得封号寿阳,玲是乳名。父皇和仙君,更喜欢唤我玲姑。”

一千年前,玲姑是彤州最快乐、最肆意的小殿下。

身为武帝唯一的女儿,她经常赤着脚在含章殿冰凉的玉阶上跑来跑去,引得数十名女官追在她身后。跑累了,就大咧咧地躺在含章殿檐下,枕着双臂翘着脚,随意睡去。初七的微风,将腊梅的花瓣吹散在空中,偶有一片,竟落在她的额上。

玲姑追着那飞在半空的花瓣,赤.裸的双脚在玉阶上蹦蹦跳跳,清脆欢快的尖叫和笑声……乐正玲如今回忆起来,恍惚觉得那是一场醒了很久的梦。

她伸手摸了摸林琅的双环髻,笑道:“那天,我撞进了仙君的怀里。”

穿着粉色对襟小袄,梳着双环髻的玲姑,只顾抬头仰望追寻那纷飞的花瓣,脚下一绊,眼看就得狠狠摔个大马趴。在哭出声之前,却有一个充满寒梅暗香的温暖怀抱接住了她。

“其实我记不清仙君的相貌了,”乐正玲理了理鬓边垂落的发丝,声音有一丝颤抖,“我只记得她是世间最美最好,最温柔的人。”

“一千年,实在太久了……”

她喉头哽咽,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后世流传的典籍总将仙君描述成威武傲岸的男人,或者慈眉善目的老者,迂腐的史官更愿意将仙君塑造成他们理念中的强者。

然而那个时代的仙廷,却无比清楚主人是一位奇妙仙姬。

仙君抱起晕乎乎的玲姑,与身形壮硕的武帝并肩行走在含章殿外。她的手轻轻抚过玲姑的额头,那枚梅花便化成一朵可爱的花钿,落在光洁的皮肤上。

“这孩子与我有缘,”总是一袭素净白裙的仙君侧头对父皇说,“让她与银瑄一齐在万寿宇澜宫长大吧。”

“您作主便是。”父皇低眉敛目,恭敬地跟随在仙君身后。

从那以后,彤州的小公主开始了跟随这个世界最强者的修习之旅。

她唯一的同伴,就是银瑄。后来声名赫赫的仙廷第一高手,使用断水神剑的疯子。

乐正玲不知不觉陷入回忆,干涸的眼眶又有了流泪的冲动。察觉林琅的惊讶,她抬手擦去泪痕,用沙哑的声音将所有故事缩短成几句话:“域外妖魔入侵,仙君重创天魔,耗伤元气,不得不深居养伤。后来她伤重兵解,灵肉分离,魂魄遁入轮回……我和陆风仙都怀疑是银瑄害死了她。”

彤州备受宠爱的公主,最快乐、最肆意的生活在那一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她深深眷恋的仙君死去了。

自从八岁摔倒在仙君怀里,就像幼鸟依赖母亲一样敬仰濡慕着的仙君,死去了。

再也没有人会抱起玲姑,摸摸她的头,或者拍拍她的肩膀,柔声夸赞她的努力;没有人会在下雨天撑着油纸伞站在万寿宇澜宫前等玲姑回家;没有人会在蝴蝶的翅膀上绘符,用它逗笑伤心的玲姑;没有人会认真聆听玲姑微不足道的心事……

乐正玲猛地深吸一口气,压抑胸中澎湃激越的悲伤。虽然它已经快要将她溺死,但她仍然咬着牙忍耐住了。一声悲戚的抽噎从牙缝间挤出来,这就是她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让步。

为了尽快脱离因回忆而沉痛的心情,她努力拼出笑容,对依偎在身边的林琅说:“你不知道,银瑄有多讨人嫌。打小就是这样,既聪明又冷漠,偏偏事事胜我一头……有一段时间,我气得连饭都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