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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分百科(65)

黄予洋奶奶家房子离大路不远,荣则经过几栋大门紧闭的房子,上了车,给黄予洋发了消息,说自己回去了,节哀。

车里很安静,荣则想想,也给战队经理Meko发了一条,让Meko睡醒了给自己来个电话。

Meko有早上健身的习惯,荣则发了没几分钟,Meko就来电话了。

“怎么了?”Meko问,“黄予洋那边情况怎么样?”

“不大好,”荣则说,“他奶奶过世了。”

Meko安静了。

荣则靠在后座的椅背上,看着县城陌生而狭窄的街道,老旧的房子和刚摆出来的早餐摊,又想了一小段时间,问Meko:“最近安启明在二队打得怎么样?”

“还可以,我基本都看了,进步很大,”Meko那头顿了顿,说,“不过……下一场比赛还有5天,黄予洋……Bunny的强度毕竟……”

“让安启明上吧,”荣则说,“你晚点给黄予洋发个信息。”

Meko静了几秒,让荣则觉得他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没说,只说了“好”。

挂下电话,荣则看了一眼手机,发现黄予洋给他拨了两通语音,荣则回过去,黄予洋立刻接了起来,不过没有马上说话。

荣则等了等,黄予洋开口说“你回去了吗”。

黄予洋声音很哑,听起来没什么力气。

“嗯,已经上车了,”荣则告诉他。

“刚刚我以为你一起进来了的。”黄予洋说。

他的表意不太明确,但荣则明白他的意思,对黄予洋说:“我知道。”

“你到家我就回去了。”荣则解释。

黄予洋沉默了片刻,说“那你路上小心,回到S市告诉我”。荣则说“好”。

挂下电话,荣则看见太阳在天边若隐若现。

他一夜没睡,觉得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脑海里突然浮现黄予洋奶奶家门口的场景,穿素衣的人与哀乐。

他记起一些父母过世时的事。

他小学第二年时一个很普通的周末,父亲去分公司。母亲想带他去分公司旁的科技馆看展览,因此一起上了车。在高速上发生了追尾事故,司机和荣则的父母都没有活下来。

荣则很久没再想过了,他以前认为在被挤压得只剩下一点点空间的车里,他是清醒着的,当时他的腿在流血,痛他已经忘记了,他认为自己一直在叫爸爸和妈妈,但是难以从嗓子里发出声音。

心理医生以为这不太科学,像噩梦场面,可能是大脑制造出的虚假记忆,荣则应该是昏迷的。

他姐姐在国外上大学,赶回来办了葬礼。

荣则同样也记不清葬礼的具体内容,留下的只有很短的片段,和一些细节。

父母在白色的鲜花中央的两幅黑白遗像,荣馨挺直的背,他自己坐着的儿童轮椅,因为护士一时疏忽没换好药、血流不止的右腿。

飘满白布的灵堂,半山上满是汉白玉的墓地,墓碑上的刻字和照片,刻字写着爱女荣馨,爱子荣则奉。

此后荣馨中断了学业,继承公司,和荣则两个人生活在了一起。

荣馨婚前过得很辛苦,结婚从家里搬出去后,过得好了许多。姐夫对她体贴,在公司承担了许多工作。

不过和荣馨不一样,他并不希望荣则回公司。荣馨不在时,他对荣则总是防备的。

在FA的几年,只要手离开键盘和鼠标,眼睛离开游戏,荣则就感到迷茫。

荣则不想回公司,他不受欢迎,不知道如果不接着打比赛,他还能去做什么。

有时他很感激IPF,感激电子游戏,觉得IPFL像是一片无家可归的人的收容地,他购置FA,在IPFL购置了一个房间,于是虚拟世界容纳了他,IPFL夸赞他,辱骂他,奖赏他,打击他,暂时性给他一份除了竞技和赢外什么都不用想的、能够远离不欢迎他的现实的工作。

IPF不好打,近年的团战总是输,赢比赛很难,冠军梦想仿佛永远无法实现,但为赢比赛而付出努力,本身很简单。

竞技不关心选手内心世界,本身不要求选手成为意志坚定的道德模范,给予原始的刺激和快乐,宽容地允许人迷惘和内向。

轿车在六月下旬、早晨八点的太阳里送荣则原路驶回机场。

飞机十一点起飞,荣则去吃了点东西,印乐很罕见地给他私聊了信息,问他:“荣哥,刚才经理跟我们说了。你还陪着黄予洋吗?他还好吗?”

荣则回他“他到家了,我在等登机”。

印乐说“好的”、“回来再说”。

荣则坐在休息室的沙发,回想昨晚出租车里,黑暗之中,黄予洋靠在他肩上的样子,产生很自私的想法。

如果黄予洋能够一直陪伴他,就好了,他以后也就永远都不会感到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