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婀娜王朝(226)

卒子气得脸色都变了,旁边同行的人掩嘴偷笑,巴不得闹起来,闹起来才有好瞧的。可正如她说的,她身上有衔儿,在没有定罪惩处前,她还是朝廷命官。

挨了打又怎么样,自认倒霉吧!卒子揉了揉脸,“得得得,惹不起您这个大人物。您就甭难为咱们这些当兵的了,有能耐冲尚书大人呲牙去吧。”

星河没再理会他们,心里总还有些小小的期待,那支虾须簪这会儿也捆绑着太子的命运,除非皇帝完全放弃他,否则绝不可能糙糙结案。所以暂且静候,只要有机会过审,就有机会澄清。但也得做好准备,如果这刻惠后已经占了上风,如此将太子和宿家一网打尽的良机,她是断然不会错过的。

脑子里乱哄哄,千丝万缕没有头绪。从秘狱到刑部路程太近,刚喘上一口气,转眼从一个牢狱进入了另一个更大的牢狱。她原以为必定满世界都是女犯的哭喊,可是奇怪,从进门直到大牢深处,一路都是空关着的,居然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也就是说这个天牢里只关了她一人吗?她左右观望,光是没人倒罢了,狱里的洁净也是秘狱不能相比的。

她问典狱官:“为什么这里没有别的女犯?”

典狱官哦了声,“新地方才修成,也不是单用来关女犯的,只是还没启用。您又是本朝唯一的女官,所以专门为您辟出来的,我们大人说了,总算同僚一场。”

同僚情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作用,真是叫人道不出的滋味儿。还能说什么?只能请典狱官带话,多谢刑部尚书的好意。

本以为进了刑部,离过审就不远了,这件事的首尾不停在她脑子里翻滚,她也想好了,怎么回答才更有利。然而还是如旧,主审不传讯,案子干晾着。期间得了旨意,她被削了锦衣使的头衔,身上的官服穿不住了。

狱卒送号服进来,她看看胸前,没有印上大大的“囚”字。也许因为她还保有东宫尚书的职务,待遇也不错,一日三餐之外还提供清水。她提溜着号服,在号子里溜达了两圈,擦洗擦洗,把囚服换上了。

据说外面天翻地覆,宿大学士和星海的日子很不好过,受她的殃及,停职第三天也投入了大牢。她听见这个消息顿觉灰心,坐在地上思量,谋划这么久,作了这么多挣扎,机关算尽,最后无非这个下场。故去的慎斋公知道了,会坐在坟头上痛哭吧!子孙无能,无法自保,十五年一个轮回,十五年前是受屈的慎斋公,十五年后轮到他们了。

星河从没觉得自己和祖父的心,贴得像此刻这么近过。她是因那支遗失的虾须簪下狱的,到底冤枉。背靠冷墙的时候她就在想,当年的慎斋公必定也有过同样的心路历程,气恼、委屈、迷惘、无助、惊惶,甚至想到了死。

可是不能死,死了便是畏罪自尽,更如了别人的愿。然而无望地活着,真的需要比死更大的勇气。

星河觉得自己要疯了,她开始在牢房里转圈子、刨砖fèng,在墙上写了好大的两个字——冤枉。写完了自己欣赏一下,发现用石子不及用笔,这两个字有点丢她的脸。于是又费劲地划花了,靠墙坐在地上,撑着腿、弓着身,把脸枕在了膝盖上。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仔细分辨,这脚步声是她熟悉的。她一下子蹦了起来,使劲贴在牢门上看,从这里斜切过去,能看见一半的甬道。

脚步声近了,终于一片佛头青的袍角飘进视线,那人一身便装,腰上没有繁复的配饰,头上没有累丝金冠。她只看他一眼,眼泪便下来了,像久旱逢甘霖,一半是喜悦,一半是希望。

但哪里好像又不大对劲,以往的太子很注重仪表,无论何时都是金光闪闪的。今天没了配饰,虽然依旧晈若明月,但瞧那精气神,仿佛大不如前了。

她心头钝痛起来,一个牢外,一个牢内,相顾无言。

过了许久,她把脸贴在木栅栏上,轻声说:“主子,您怎么来了?”

太子说:“我来瞧瞧你,这世上只有我记得你了。”

巨大的痛苦扼住了她的喉咙,那一瞬她险些大放悲声。太子示意狱卒把门打开,临了塞了块银子进那卒子手里,“走远一些,孤和宿大人说会儿话。”

曾几何时,太子必须靠这样的贿赂才能令人受命了?星河看着那卒子捏着银子走远了,心里愈发觉得悲愤,“您何必这样?”

他迈进来,示意她噤声,“今时不同往日了,我这个太子如今算是挂名的,哪天说罢免就罢免。监国不再,东宫也不再,我就进来和你作伴,一起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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