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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中魅(58)

无方失笑,“其实我真的没有教过他什么,当初带他来梵行,也只是想利用他。”

结果这里的情况完全和设想的不一样,没有吸食魂魄的妖怪,也不需要拿他做诱饵。可他最后还是为她赴汤蹈火了,说起来终究是她亏欠了他。

她对cha着袖子观察山岚,雾霭浓厚,连远处的土丘都看不见了。

“这两天魇都有什么动静没有?”她问瞿如,“照理说白准这么大的势力,刹土上的妖都受他调遣,不会连个凡人都找不到的。”

瞿如叼着芦粟道:“动静是有,不过不是关于振衣的。魇都发了手令,向八方妖族征税,名目很繁多,有太平税、渡劫税、结丹税,还有长寿税。”

无方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不就是巧立名目,压榨属民吗?”

瞿如耸了耸肩,“我听璃宽茶说的,令主是为了让师父过上好日子,才下令开始征税的。酆都还不及魇都势力庞大,冥后穿金戴银,使唤七十二名侍女。令主统管刹土南北五千由旬,男人的自尊,不能容许自己不及冥君会养活女人。”

无方和白准打了几次交道,深深发现这是个难以用笔墨描绘的妖怪,做出来的事也绝不能按常理推断。他这是爱护她,还是在坑她?一来就促使令主增加那么多的苛捐杂税,她在那些精怪的眼里能有什么好形象?

她仰起头,颇有眼泪往肚子里流的悲怆。苦心经营了一百年,灵医的大名传遍了四大部洲,结果最后让这傻子弄得功亏一篑……

“这事大概又是璃宽出的主意。”她郁郁道,“这只蜥蜴满肚子坏水,我总有一天要收拾他。”

瞿如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很多时候令主的名声就是被这些自作主张的下属带坏的,其实看令主本人,除了外表莫测些,基本还是一个比较直肠子的老妖。

篱笆外一阵短促的脚步声传来,引起了无方的注意。闭合的门扉被挤出一道fèng,一只小脑袋探了探,快速跑进了院子里,是朏朏在外溜达一圈回来了。她蹲下,迎接它跳进怀里,朏朏不住回头看,看样子是有人到访了。

果然人未到,声先至,她听见有人叫娘子,如果不和本人联系在一起,那嗓音可谓清澈温暖。

她暗暗叹气,把朏朏交给瞿如,让她带它进去吃点东西。蜿蜒的小路尽头终于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袍子太长,遮住了双脚,向前移动就像是飘行。似乎心情很愉快,一路行来还蹦了两下,推开院门到她面前,托着两手转圈,“娘子你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还是老样子。不过他既然这么问,总有什么地方起了变化。无方仔细端详,最后发现他在胸口别了一朵小小的花,金子打造的叶片,还镶了玛瑙做花蕊。她连笑都笑不出来,“令主今天真好看。”

令主得她一句夸奖,愈发高兴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朵比自己大了好几倍的,双手托着呈献上去,“我命人做了一对情侣花,你一朵来我一朵……娘子我给你戴上吧。”

无方眉角一跳,她该说些什么呢?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站在原木的台阶上,屋子的地基建得高,令主得微微仰头才能看见她的脸。今天的未婚妻好漂亮啊,雪白的襦裙衬着素净的脸,像裹银山上的雪。她一向很淡漠,因为淡漠,又显得极其清高,不染尘埃。手里捏着菩提手串,头发只用一根木簪别着,全身上下一点颜色也无,只有那唇,饱满鲜红,像水墨画上落款的印章。

令主觉得心在胸腔里跳得砰砰的,他扭捏了下,登上台阶,刚想伸手给她戴上,她不愿意,欠身让开了,说:“我不喜欢珠宝首饰。”

晴天霹雳,令主呆住了。怎么会不喜欢?璃宽以情场老手的姿态拍胸脯保证的……未婚妻到底是不喜欢这花儿,还是不喜欢他这个人?令主想到前路茫茫,像浇了热水的植被,霎时就枯萎了。

他落寞地垂首站在那里,不说话,无方隐约听见他呜咽了下,心里不由一紧。这算什么,不接他的胸花,他就要哭吗?

无方控制住哆嗦的手,还是把东西接了过来,“令主费心,这花我先收下,以后就不要破费了。”

他重新高兴起来,“没关系,你不喜欢金子,下次用琅玕。”说着搓手登上木廊,还在纠结她戴不戴的问题,“你刚才不是说我很好看吗,为什么你自己不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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