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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中魅(91)

所以老妖是万中无一的老妖,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瞿如边走边回头看,“他们哭什么?死了可以再投胎,这辈子是乞丐,下辈子说不定就当皇帝了呢。”

璃宽茶嗤地一笑,“你以为皇帝那么好当,要积百世的功德才行。他们哭是因为不知道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也许入不了人道,投到畜生道当猪狗去了。”

火照之路上落满了彼岸花的花瓣,一路走过去,足底沙沙作响。这是一条弓背似的路,两旁花丛中藏有无数剑戟,只有很窄的石阶可以通行。令主不时回头,嘱咐娘子小心,“冥君这人太小气,路修得这么窄,脚大一点的都没法走。”

过奈何桥,本来就不是坦途,难道还得修一条能走八抬大轿的康庄大道吗?无方催他快上桥,一脚踏上去就看见一个围着围裙的老头,正在桥头上煎茶。

瞿如咦了一声,“原来孟婆是男的。”

可能汤用完了,队伍排了老长,选择从桥上过的人都得喝一碗茶汤,好忘记前尘往事,既然是心甘情愿的,等一等当然没有怨言。可煎茶的人忙出了满头大汗,手里的芭蕉扇扇得眼花缭乱,一边扇一边骂,“锅小柴禾少,给我多配两个炉子会死吗!一到旺季就排队,再这么下去我也不干了……”

中阴身们是带有寒气的,走近了像冰块似的。令主牵着无方的手,带上一鸟一蜥远远绕开,热火朝天的孟婆看见他们先是一愣,等辨认出来后扔了手里的芭蕉便跑过来了——

“令主!”小老头抚着自己头上的角,笑得风情万种,“小鬼在此干了六百年,令主大人还是第一次光临奈何桥呢。您今天怎么来了?”看看身边的美人,立刻露出个了悟的神情来,“是携家属酆都一日游啊。”

令主是名人,通常只有人家认识他,他是不认识人家的。并且为了凸显人狠话不多的人设,一般小喽啰能不搭讪就不搭讪,所以带上璃宽茶很有作用。璃宽上前你来我往了几句,问一问孟婆为啥是男的,奈何桥离酆都还有多远什么的。

这当口无方恰好往桥下看,看见滚滚的泥流中有个女人,磐石一样仰头望向桥面。长年的浸泡,已经失去了青春的颜色,只是愁绪漫天,应当是不愿喝孟婆汤,宁愿在忘川河中历千年之苦吧。

她仔细辩了辩她的长相,她可能有些惭愧,羞赧地别开了脸。可是一个曾经的ròu体凡胎,要在污浊中度过漫长的千年,这种恒心换做自己,也许办不到。

令主跟随她的视线看过去,知道她又动了恻隐之心。他啧啧咂嘴,“这姑娘是个死心眼啊,多大的事儿,死了还放不下。”

孟婆立刻上来解答:“她是个可怜人,生前磨豆腐供青梅竹马上京赶考,人家考上状元后配了公主,高c黄软枕享尽荣华富贵,她在码头等了一辈子,至死没有等到她的姻缘。她过奈何桥那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我劝她喝茶汤,和上辈子做个了断,她不愿意,宁愿在忘川河里苦等,也要千年之后再续前缘。这些年她看着她的情郎从桥上过了六七回,那小子回回毫不犹豫喝下孟婆汤,我问她后不后悔,她说喝得好,因为她不忍心他在河里受千年的煎熬。”

负心多是读书人啊,无方满心惆怅。令主见fèngcha针地卖乖:“我就不是这样的人。”被她狠狠甩开了手,男人大多不是好东西。

令主很郁闷,自己什么也没干,就被迁怒了。看看桥下的女人,再看看长长的队伍,“今天又是那个凡人过桥的日子?”

孟婆说嗯啊,伸手一指,“就是那个小白脸。”

令主冷笑,无方还在考虑怎么帮助女人解脱的时候,他拽起那小白脸,直接扔下了河。

轰地一声,忘川河水溅起数丈高,桥上中阴身大惊失色,孟婆却抚掌大笑,“痛快痛快……小鬼早就想这么干了。”

令主讨好地挨到未婚妻身边,“送他们成双成对,你看他们多高兴,男鬼笑得下巴颏都掉下来了。”

无方探身观望,明明是哭到分裂。女鬼束手无策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大概这刻才看明白,这男人自私又聒噪。犹豫了下,带着遗憾的微笑,伸手压住他的脑袋,一下压进奔流的河水中去了。

结局不美好,浪费六百多年才明白真相,六百多年对人来说太漫长了。令主倒觉得很有成就感,如果不是他快刀斩乱麻,那女鬼等了一千年又怎么样,还不是对着挣扎不休的书生愁断肝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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