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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繁华/致命祸情(114)+番外

容与驻足,拿扇骨点点前方,“到了,就是这家。”

她听说过“观自在”,这里有个“听自在”,开门做买卖的铺子取了这样雅致的名字,想来老板不是寻常人吧!

她跟随容与进店堂里,环顾四围,墙上密密挂了十几架琴瑟。有的似乎年代久远逾百年,琴身木料呈现出断纹,有种洗静铅华,遗世独立的味道。

她忙着赏琴时,容与已经同店主寒暄上了。那店主四十上下,穿身鸦青襕袍,须眉堂堂,生得这店中琴一样超脱样儿,不卑不亢的拱手笑道,“上将军是稀客,这趟想必是冲着喝喜酒来的。”

容与回礼道,“喝喜酒是一宗,最要紧的是来瞧瞧我的琴。这大半年的,听音先生可替容与铸成了?若这回再推搪,可别怪我不顾君子作派,这满墙宝贝要紧着我挑了。”

他一向是圆融练达的,和这位听音先生说得如此不拘,十成是熟捻透了的。

听音只是笑,回身嘱咐琴奴道,“上我卧房案头把琴取来。”一面引了二位客人落座献茶。

生意人应当是世故油滑的,满肚子奉承阿谀的伎俩。可眼前的店主似厌倦了尘世,话不多,和容与交流也不外乎是谈琴理。

布暖不爱参与,恹恹坐在一旁等待。落日的红光从西窗里射进来,照在一架古琴上,她突然道,“听音先生,为什么不给那架琴挪个地方?太阳落山的时候虽短,它在光里头呆着,也要经受炮烙一样的酷刑。”

听音和容与俱一怔,这话抛出来,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听音忙起身去放西窗上的竹帘,隔断了日光,只有淡淡疏疏的影投在墙上。他笑了笑,“娘子真是爱琴之人。我今儿疏忽,说话忘了撒帘子,是我的不是。至于不挪地方,说得通俗点,就如同一个萝卜一个坑。定下来的棋局,谁动了分毫都不成,要给它换地方,还真是为难得很。”

这话更有禅机,布暖也不应,见个总角琴奴抱着一人高的琴盒下楼来,立时站起身去迎。小心翼翼将琴请出来,金丝楠木的琴身,浪形岳山,是把二十一弦的筝。

她下指一勾,弦柱铮然嗡鸣,余波久久不散。她直起身冲容与嫣然的笑,“真是把好筝!”

容与道,“听音先生是个中高手,你奏一曲,叫先生给你指点指点。”

听音忙摆手,“指点不敢当,不过切磋罢了。娘子独奏无趣,倒不如共奏一曲,助个性儿也好。”

布暖谦道,“我学艺不精,在二位面前献丑,怪不好意思的。”

容与暖暖望她,温声道,“听音先生是我至交,你只管放开了弹奏。挑首曲子,咱们来个和鸣。”

盛情难却,布暖想了想道,“《春秋望断》可好?”

听音和容与欣然相就,打发小厮燃上一炉香,一个捧埙一个执萧,团团围坐下来。这首曲子起音便是埙的单奏,布暖一直知道舅舅通音律,但真正见他奏乐却是头一回。加之他吹的是埙,那古朴沧桑的音色从他修长的指端流淌出来,便愈发觉得奇异非常。

埙的部分奏罢由洞萧衔接,布暖活动一下手指,玳瑁的义甲在香烟袅袅里揉上琴弦。她是憋了一口气的,自己是名门之后,虽然布家到如今已经没落了,好歹招牌要顾全,不能砸在她手里。还有舅舅,她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要挣面子,甚至有意要和知闲较个高低。

第五十五章游冶

古筝要弹好不容易,太虚浮了显得空乏,太敦实,一不小心就会勾出木声来。左手的功夫练好了,便可使琴声如美人低吟浅唱,融融生起涤荡灵魂的魔力来。

布暖弹琴的底子和写字是一样的,四岁起就把弹筝诗熟读于胸。每日花一个时辰学基本功,弹一遍复述一遍,这是夫子的规矩。所以到现在还改不了这毛病,手上动,嘴里就默念:名指扎桩四指悬,勾挑剔套轻弄弦,须知左手无别法,按颤揉推自悠然。

容与的埙到后半程吹得就不甚多了,有大段的时间仔细听她抚琴。若闭上眼睛聆听,她的琴技已然能做到心手合一,始达妙音了。可只要瞥她一眼,他就忍不住要笑。她大概是太过陶陶然了,嘴里竟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什么。

《春秋望断》是个悲剧,说的是一对情侣,男人出征抗敌,女人在家枯等九年。夜夜梦里见到情郎,却不知情郎早已命丧沙场,成了茫茫荒漠上的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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