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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毋相忘(12)

裴臻是个沉得住气的,听了这个只道,“我当什么样的大事,叫舅母生这样大的气。这丫头也实在不知事,赶出去也是应当。”说着坐下,悠哉哉喝茶品茗,倒叫高氏面上讪讪的,半晌才笑道,“明日我差周顺送两个省事的丫头来给舅母使,每月工钱从我梯己里扣就是了。”

高氏这才缓过神来,嘴上客套道,“怎么好叫你破费,这丫头调教好也能使得。”

助儿cha杠道,“求老舅奶奶给我们哥儿把亲事说成就是最大的恩惠了!您可不知道,我们哥儿这几日茶饭不思,可要了我们这些奴才的命了,您只当可怜我罢,待新姨奶奶迎进了门,助儿就给表舅奶奶立个长生牌位,日日烧香供奉,求菩萨保佑表舅奶奶长命百岁!”

高氏面上有些为难,慢慢坐下了,思量了会子才道,“如今我也不敢打保票了,连日来春姐儿的婶子都避我,提到你们爷的事也拿话搪塞我,现今把刘宏的腿治好了怕更是没了顾忌,也不知哪里来的银子,又买牛又吃ròu的,要纳春姐儿啊……不易!”

“得了二十两银子,只出不进禁什么用,总有用完的时候,我等得。”裴臻淡淡道,扶了扶束发的累丝金冠,面上气定神闲。况刘宏的骨是正了,要走动还需打通经脉,若这就当是治完了,未免高兴得早了些。

高氏疑道,“穷得都要卖女孩儿了,哪里平白得了二十两银子?”

助儿得意道,“是颗东珠,龙眼那般大,定是往日私藏的。”

高氏叹道,“原来哥儿都打探好了,竟连卖的什么都知道!”

助儿脱口道,“这有什么,天下还有我们大爷打探不着的事么。”

才说完,叫裴臻一脚踹在腿肚子上,打着横的扑倒在地上,痛得直呻吟。裴臻沉着脸,眼里似有寒光,衬着如玉的面皮,活像个阎王,指着助儿道,“平日里由着你,愈发把你宠得没了边,满嘴的胡诌,这话是能混说的么?下回再叫我听见,仔细你的皮!”

助儿趴在地上磕头不止,直把高氏唬得三魂吓跑了两魂半,忙拦住,劝道,“方才还说我,现在怎么样呢!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把这猴崽子吓得这样!他也是看主子出息面上有光,一时嘴上没了把门的,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里又没外人,就饶了他罢。”

裴臻为何发这样大的火,内情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助儿是知道的,只恨自己嘴快,悔得肠子都青了,趴着瑟瑟发抖。

裴臻顺了半天的气,又看他着实吓得可怜,便哼了一声道,“若非看在老舅奶奶面上,今儿你回府就该去杂役房了。”

助儿慌忙爬到高氏脚边磕头,连声道谢。

裴臻又问高氏道,“今日刘家屋后在耕地,不知那个赶牛的是哪个?”

这时高氏的女儿淡玉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对裴臻行个礼叫了声表哥,裴臻刹时只觉阴风阵阵……那位表妹皮肤黝黑,身形甚是高大,穿着朱红的短衣紫色的襦裙,鬓边还cha朵半枯的芍药,就像个做坏了的梅瓶。裴臻费了极大的力才忍住没问她为何打扮成这样,名叫淡玉,当人淡如菊才对,却不知老天哪里弄岔了,这淡玉竟生成了如此模样,着实叫他心惊ròu跳。

那淡玉道,“我知道,那个牵牛的叫章程,与刘毋望是青梅竹马。”

助儿恨不能扑上去撕了那张大嘴!只见自家大爷似哭似笑的作了一揖道,“多谢妹妹提点!今日时候不早了,裴臻先行告辞,改日接舅母和妹妹进园子里顽罢。”

高氏欲留他吃饭,被他温言婉拒了,跨上马扬鞭而去。

淡玉痴痴看他背影足看了半刻,回身对她妈抱怨道,“我不是你生的么?”

高氏自然知道女儿心事,眼皮都没抬抬,问道,“你要作践自己么?还想与人作妾!”

淡玉赌气道,“若是能嫁给表哥,我做妾也愿意。”

高氏怒得一把揪掉她头上的芍药,掼在地上猛踩几脚,斥道,“姑娘家没脸没皮!你适才说的什么!什么青梅竹马!等你爹回来我定要叫他打你!”

那淡玉是幺儿,平日半句都舍不得说,眼下被一训,掩着脸哭得上气接不着下气。高氏慌了神,忙叫丫鬟拿了水来,安慰道,“你莫要急,做什么非要嫁裴臻,你不知道他家那只母大虫会吃人么,进了门还有你的活路?你现在还小,过两年叫你哥哥姐姐们给你相个好人家,一嫁过去便是主子奶奶,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凭我们玉姐儿的品貌岂能做得姨娘!姨娘就是奴才,一辈子被嫡妻压着,将来自己的儿子都不能管你叫娘,这样你可还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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