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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毋相忘(2)

见毋望没有言语,那张氏知她为难,只悻悻道:“其实那裴相公也不rǔ没了你,虽不是正房,却也吃穿不愁,还有丫鬟婆子伺候。他家大太太是编修家的小姐,为人最是和气,裴相公家里只太太一个,再没小的,也无外宅,清清白白的人,你进了府断不会受委屈。这亲事,退一万步,已是最好的归宿,如今不同往日了,心气高作不得饭吃,婶子再坏也不能坑你,总是你叔叔的亲侄女,日后我下去了还要见你惨死的爹妈,只要你日子过得好,也不枉我背个卖侄女儿的骂名。”说到动情处竟哭了出来“我与你妈是闺中的手帕交,只因有你妈,我才嫁与你叔叔的,岂知过门不满三年,便满门获罪,发配到这苦寒之地,靠着你叔叔的旧友方脱了奴籍,往日的富贵荣华皆如烟云,连梦中也不得见了……好孩子,你婶子原不是这样的,无奈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对不住你了!”

张氏满脸颓败,毋望眼中也渐渐发酸,看看这满手的茧子,看看这满头的华发,她才二十八岁,竟被磨难摧残成了这样,早已不是描着细眉坐在绣墩上哄她入睡的婶子了。毋望毋望,毋要奢望,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叔叔可知道?”她无奈的问道。

张氏抹抹泪,点头道,“他知道,你齐婶子半年前就来要过你的庚帖,那会子他还到裴家附近打听过,终是做小,没好同你说,不是遭了难,这件事断不会再提的。”

毋望叹口气,朝她福了福道:“现下没法子应你,容我再想想。”

说罢转身回了房里,cha上门栓,蒙头大睡,直睡到天黑方才起身,净了脸,跪在父母牌位前拿铜钱占卜,只因平素不懂这些,到最后也未卜出吉凶来,索性磕了头祷告,“爹妈,叔叔婶婶叫我去作妾,女儿原是不肯的,可如今叔叔被人撞下坝子摔断了腿,又无钱医治,日夜疼得打滚,女儿实是不忍,六年来靠着叔叔养活,无以为报,这回且当尽孝吧,若爹妈答应女儿就叫这纸钱上的青烟卷起来,我明日便好回了婶子,如若不然,那便收拾衣裳连夜逃出去,不管天涯海角,女儿定能活下去,望二老给我指条明路。”

复又磕了头,烧了纸钱,巴巴地望着铜盆里,待纸钱烧尽了,忽地见一缕青烟打着圈的往上,梁上贴的红纸下翻飞起来,想是爹妈地下有知,也要叫她报恩了。罢罢罢,山穷水尽了还挑什么,走一步看一步也就是了。想那裴相公与夫人倒是鹣蝶情深,成亲五年尚未纳妾甚是稀罕,如今不是夫人无所出,怕也不会让别的女子再入园子了,可惜她竟要去抢别人的夫君,也不知那两人之中可有她的位子,若没有,想来晚景也甚凄凉。

正胡乱想着,外头有笃笃的敲门声,毋望起身开门,不防一个小小的人撞进了怀里。

“春君姐姐,”德沛哭得抽抽嗒嗒,“你要嫁人了么?还是与人做小老婆?那怎么成!村头阮秋的姐姐前日回门,脸上鸽蛋大的一个瘀青,听说是叫正房打得,你也要这样了!

毋望挑了挑眉,作势道:“谁说的?做妾也有许多门道,阮秋的姐姐挨打是因为她笨,讨不得主子的欢心,你春君姐姐岂是这样的人,没见我给你扎的蝈蝈笼子多好看么,日后定然叫主母喜欢。”

听了这话,那孩子擦擦眼泪,闷闷坐到桌边半晌无话,毋望心下戚然,唬得孩子唬不得自己,若不是没计奈何,谁愿走这步呢。

德沛突然抬头道,“你是做姨娘,又不是作丫鬟,手巧有什么用!”

这下毋望愣在那里,只得戳了戳他的头,“小孩子懂什么,我嫁了人,好有钱给你读书,给你爹瞧病,你想看着他落下病根么?”

德沛猛站起来,呐呐道,“我不读书了,去找李先生,央他来替爹看病,明儿上野地里拣了番薯,卖了钱还他。”

这样小的人竟有这样大的气概,毋望心疼的将他抱在膝头,,“你这么想着我,我心里极受用,几个番薯值什么,你在野地里跑,万一遇上人伢子可了不得,还是乖乖在家里,好叫我放心罢。”

一大一小又说了一会子话,隔着墙听见哀哀的哭声,想是叔叔婶子也在为这事发愁,毋望虽有些恼那张氏,可想起她素日对她的疼爱,当下也不好发作,只问德沛道,“你爹爹好些没?”

德沛道,“用帕子绞了接骨糙熬的汤敷腿,想是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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