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福(63)
可怜狸花猫被收养后三天两头见不到主人,又被拉到了个它已经记不太清的陌生环境里,一开笼子就往角落里躲。
迟间的脸有点发青。
姜月想起来他说过讨厌猫,看来真没作假,不由失笑:“我来把吃的摆好,待会它自己会出来。”
迟间脸色稍稍和缓:“嗯。”
“你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事项吗?现在一起说吧。”她力气恢复,跪在地上有条不紊地打理狸花猫的小窝。
“碧云天那边联系过你吗?”
姜月摇头:“没有。”
“那你也不要主动联系他们,一切等明天过了再说。”迟间坐在她身后,看着她塌腰俯身,背脊蜿蜒出一道优美的弧,娴静美好。
仿佛天生注定用来打碎。
迟间猜测迟绍坤不会第二天才得到消息,果然在安顿好狸花猫不久,他就接到了对方气急败坏的来电。
呵斥从电话那边无比清晰地传入姜月耳中,她脸色白了又白,再看迟间,对方毫无波澜地应下几声,挂断。
“我出去一趟。”他淡淡地对姜月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想睡就去我房里躺着,不用在意我。”
姜月又呆坐了一会,直到狸花猫都开始打呼噜了才渐渐回了神。
一丝丝的困意终于在精神松懈时悄然来袭,她往卧室里走,却没立刻躺下,只是坐在床边看着周围,一遍又一遍地打量。
突然间,书桌上未曾关合的笔记本电脑吸引了姜月的注意力,电源键亮着蓝莹莹的光,意味着主人在收到消息后的匆忙离去。
她犹豫片刻,上前点了点触摸板,屏幕亮起,简洁明了的界面映入眼帘,无须密码即可入内。
迟绍坤并不常住在迟家堂,他有自己的房子,不过不是天阳的住宅楼,而是在名下土地上修建的小别墅,也靠近老城区的中心位置。
迟间进门后就被引入书房,刚跨进去,一本书飞过来,他及时避开,却也擦破了点额头。
迟绍坤很少有这样暴跳如雷的时候:“你把我的话当放屁?”
“没有,我记得。”
“你知道你惹了什么样的大麻烦吗?这可不是单单一句我们与叶主任的关系就能善了。”
“我知道。”
迟绍坤气得从桌子后冲过来,扬起手:“你知道还——”
可他到底记得眼前男人并非自己的儿子,手愤然缩回去。
“叔叔,我是在帮你。”他却慢条斯理地点燃火。
迟绍坤冷笑:“哦?”
“您知道林且农最近在做什么吗?”
“那个闹事的?”迟绍坤皱眉,“关他什么事?”
“叶主任确实与他无关,但天阳就不一定了。”迟间垂下眼,一根一根地折着手指,“他应该有所不满,联系了记者,按理说玉川这边不会有人接,但怪就怪在有高人出了主意,往省里走……说起来我倒想问问,这真是您说的妥善处理?不太对吧。”
迟绍坤脸色一变:“没人和我说过。”
“那就是办事不利了。”迟间摇头,“再说您知道我也有些朋友认识省里的人,据我所知,省里已经对叶主任他们那边的办事手法有点不满了。”
换句话说,这就是天阳日薄西山的下场……再进一步,便是墙倒众人推。
迟间在心里默默补充,迎上迟绍坤凝重的脸,却微笑道:“叔叔,大树好找,不如趁此机会把叶主任当作天阳的投名状。”
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哪能说散就散,但按照迟绍坤的性子,凡事都留一手,也并非不可能全身而退。
迟间点到即止,不再多说,临走前被迟绍坤叫住:“你对那个姜月,究竟什么心思?”
“看着有趣,想留下来。”
“真的?”
他对着迟绍坤的审视,十分坦荡:“您放心,我和我爸不一样。”
从迟绍坤家出来,迟间沿路走了好一会。在他稀薄的印象里,这条宽敞的马路以前十分萧条,周围都是农田,偶尔伫立几间老房子,看着也十分破败不堪。
那时候迟绍乾却喜欢拉他过来,来回走动,一看就是大半天,直到有一次迟间终于忍不住问:“爸爸,这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迟绍乾没有立刻回答,反问:“你觉得,这片该怎么弄才好看?”
“像我昨天看到的大城市那样?要有好高好高的楼!”
这个回答并非迟绍乾想要,他摇头,蹲下去与儿子平视:“迟间,你要记住,每个城市都有它的记忆,断了,魂就不在了。”
小朋友自然是不懂得这话的含义,在当时的迟间看来,电视上所展现的现代化大都市才该是一个城市的心之所向。
而现在,他却如当年的迟绍乾一样,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守护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