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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四合(85)+番外

弘策自然不会接,弘韬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他想什么,自己心里门儿清。要把欠的账还完,还完了就了无牵挂了,是这个心思吧?不肯受他恩惠便罢了,偏还要叫她送来,让她夹在中间为难,这就是老七的肚才。

他说:“七爷是打算和我不相往来了么?亲兄弟间一点进出都没有,怎么弄得不如市井街坊?”

这话定宜没法说,她搪塞道:“不是这么回事儿,七爷就是看不惯我老给您添麻烦。我如今在羽旗下,七爷是想,自己的奴才一遇着沟坎就找您去,给主子丢人了。我来呢,一则送银票,二则也是为了谢谢您。您放心,七爷这回没骂我,他是个讲道理的好主子,知道有人坑我,并没有借机为难我。您收下钱,您兄弟间两清了,在我来说您还是我的恩人。”她复把银票往前凑,嘴里哀哀说,“您收下吧,要不我回主子跟前不好交代,他又要说我办不成事儿,脑袋长着是摆设了。”

她极力替主子打圆场,他瞧出来了,是个忠心的好奴才。他呢,从来没想着把钱收回来,不是一个妈生的,好歹共着一个爹,收了钱,弘韬不讲兄弟情谊,自己也默认了么?

她两只手递过来,模样拘谨,他看她一眼,“这钱我不能收,不光是为七爷,也是为你的面子。”

定宜讪讪笑道:“我一个下人,能有什么面子。您不收,我没法跟主子交差呀。七爷说得挺明白的,我办不成事儿,他往后可要狠狠削我啦。”

夸大归夸大,实在也差不离了。这钱搁在她手上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要十二爷点头,她就一身轻松了。

“既这么,你自己留下吧!”他踅过身,佯佯踱开去,打了细褶的袍角,每一次迈动都仿佛开阖的扇面。

定宜犹如芒刺在背,忙说不敢,“十二爷就别叫我为难了,您收下了我好回话儿,要不您让我怎么办呢。”

他笑道:“本来钱没落进你的腰包,你也空顶一个名头,倒不如坐实了,心里才不觉得冤枉。欠人情是欠,欠债也是欠,虱多不痒,还怕什么?难道你不愿欠着我,情愿欠着七爷么?”

照理说债主是谁都一样,无非一分为二,十二爷的人情照欠,七爷那儿现背上三千两罢了。三千两啊,有钱人大来大往,她这下是掉进井里爬不上来了,想想都欲哭无泪。

她摇头说:“那我也不能昧这个钱啊,我留下算怎么回事呢。您别逗我了,再逗我我可给您跪下了。”

她说着,膝头子真要往下点,被他探手掺了起来,“就算膝下没黄金,也别不拿自己当时事儿。我没逗你,让你留着是心里话。有钱傍身,底气也足。你不是还有师父要孝敬吗,往后花钱的地方多了。”

她说:“不要紧的,我师父不是那种爱花大钱的人,我胡乱挣点儿,咱们爷俩能过得挺好了。”

他无奈一笑,“胡乱挣点儿?给人抹墙,追赶着红白喜事做吹鼓手?”

她咧嘴道:“那有什么的,老百姓不就那么过嘛,一年四季找活儿干,没活儿呢,等庄稼熟了,大秋二秋,连捡带偷……”说漏了嘴,靦脸笑道,“我这样的算手艺人,来钱也挺快的,您别可怜我。再说我现在在七爷府上有正经差事了,一年现银加上粟米折变,比茶房拜堂阿①挣得多,有三十七两呢。”

“一年三十七两,欠银三千两,不吃不喝得还八十一年,这笔帐算过没有?”他直望进她眼里去,“欠着我的银子,只收本金,不加利钱,这样不好么?”

定宜一脸的绝望,“八十一年……我到死都还不上了。”

“那就还一辈子,人死债消就是了……要早知道,当初就该让你进我府里,何至于辗转投到七爷门下。”他叹了口气,“七爷硬要算账,我也没有推脱的道理,就是觉得这钱拿回来,味儿都变了,所以搁在你那里,我图个心安。”

定宜进退两难,摆手说:“您千万别这么的,我危难的时候您帮我的忙,临了我还落您几千两,我成什么人了!”她把银票放在炕桌上,退后几步说,“我不得您钱,我该着您情儿,遇着机会一定报答您。至于七爷那儿,横竖我是他的奴才,他也说了,我儿子还是他的家生子儿奴才呢,我这辈里还不了,让我儿子接着还,总有还完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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