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寂寞宫花红(106)

锦书应个是,“亏得李谙达给我找着了猫,否则真是瞒不过去。”

皇帝哦了声,“没出事就好,我原当要有一番动静的。”

锦书替他掖好被角,见他颊上泛红,心里琢磨他一定病得不轻,便肃了肃道,“万岁爷,您睡会子吧!”

皇帝的目光落到条案上,那里码着厚厚的一摞折子,今天的叫起虽免了,折子照旧递上来。那些个公文从四面八方汇总过来,都是大事,都巴巴等着皇帝御览圣裁的,今天撂下了,明天就有更多。他不能像慕容高巩那样让后妃抓阄定夺,他得一个字一句话的看进脑子里去,反复的斟酌思量。都说让他保重圣躬,可身子疲累事小,国家大事耽搁不得。

皇帝抬手示意,自己挪了炕桌过来。锦书知道劝也不中用,只好把奏章一股脑的搬到他面前,低声道,“万岁爷勤政是天下人之福,只是也要保重身子才好。”

皇帝手上一顿,也不应,只抬眼看她。她心头一跳,忙跪下去磕头,“奴才多嘴,请主子责罚。”

皇帝拿了本折子在手里,淡淡道,“你起来,朕没怪你。”复问,“昨晚又轮着你侍寝?”

锦书道是,低眉顺眼的往砚台里量水,取了朱砂墨块缓缓的研磨。

皇帝往垫子上靠去,暗想难怪看着憔悴,昨儿忙得够呛,侍寝也不得安睡,正想叫她回去歇着,外面李玉贵老远的喊,“奴才给皇后主子和各位小主请安啦。”

锦书慌了神,要是叫皇后知道她在这儿,回头传到太皇太后耳朵里,恐怕要罚她到北五所当秽差去。

转眼看皇帝,他倒笃定,只顾歪着看折子。锦书顿下手上的动作,凝神听外面的动静,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李玉贵道,“主子且留步,万岁爷有吩咐,不叫人进去打搅,这会子怕是歇下了。请主子稍侯,奴才瞧瞧去,倘或没睡,奴才再来回主子。”

皇后有些不悦,“怎么我每回来万岁爷都歇了?总管,你不会是在糊弄我吧?”

李玉贵忙打起了哈哈,“主子恕罪,奴才就是长了十个胆也不敢瞒骗皇后主子!奴才是万岁爷身边的一条狗,万岁爷说什么,奴才就照着做,还请主子见谅。”

皇后哼了一声,“好,本宫在这里等着,请总管速去速回。”

锦书吓得大气不敢出,抓着墨块的手簌簌的颤,满脸的惊恐畏惧。

皇帝抬起眼打量她,她站在炕桌前愣神,动也不动,只闻轻轻浅浅的呼吸,如丝一样把他的心密密捆缚起来。皇帝眼角微扬,抿唇笑了笑,“别怕,朕的寝宫,没有朕的允许,连皇后也不得擅闯。”

一会儿李玉贵到了c黄前,打千道,“万岁爷,皇后领着几位小主来瞧您呢,给奴才挡在外头了,依这主子的意思,宣是不宣?”

皇帝道,“人多聒噪,叫她们回去。”

李玉贵瞥瞥锦书嗻了声,却行退到殿外,对皇后道,“回主子的话,万岁爷圣躬不豫图清净,说难得皇后和诸位小主有这份心,万岁爷心里都知道,只是今儿精神头不济,就不见了,请主子和各位小主回去歇着。”

多贵人的嗓音传来,“万岁爷到底在不在里头,总管可别蒙咱们啊。”语调之中大有怀疑的意思。

皇帝脸上浮起厌恶的神色,捂着嘴又闷声咳喘。门外大概是听见了,也确定了皇帝在寝宫里,再没有由头闹了,便纷纷隔着菱花格扇门道,“请万岁爷保重龙体,臣妾们等您大安了再来瞧您。”

嘈嘈杂杂一阵花盆底磕在金砖上的咔咔声,来请安的人像潮水般的退去了。

天色比先前亮堂了很多,雾气渐次散了,晨曦穿过薄雾照在坤宁宫的单檐歇山顶上,皇后放开左右宫女搀扶的手,笔直的立在正殿的月台前。晨光打在石青的八团喜相逢缎褂上,折射出乌沉沉的光晕。

她凝眉眺望,乾清宫离得那样近,日又新的后窗户就在眼前,她却被挡在一道金丝藤红漆竹帘外进不去。心下是说不出的愁滋味,近来皇帝和她愈发的生份,平日虽说不上多热络,可好歹还算贴心。现如今见了面脸上仍旧笑着,神态语调却难掩的疏离,到现在竟将她拒之门外……她莫名的恐惧,愁肠百结的预感,似乎要出什么娄子了。

一众妃嫔见皇后面露愁容,自然各怀心思,个个缄口不语。

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叫初寒,在坤宁宫呆了六年,是皇后的心腹。主子有晃神的时候,她要替她周全到,眼看着皇后要失仪,便上前一福道,“主子,万岁爷那里有太医们照顾,必然保万岁龙体安康,请主子放宽心。清早的寒气重,还是回暖阁里去方好,诸位小主们还等您的示下呢。”

上一篇:红尘四合 下一篇:渡亡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