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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宫花红(185)

皇后提了袍子往上去,锦书方朝后头看了看,只见一个头上戴金镶宝发钗的年轻女孩儿低头跟随着,左右是两个十二三岁的垂髻小宫女。那女孩抬起眼和她对视,她浑身一激凛,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要不是日头正大,她还当自己看走眼了,那女孩和她长得真像,脸型眉眼像,连身段个头都一样。她穿着节节高的缺襟马褂,耳朵上是子儿绿的翡翠坠子,脖子上围着白缎凸针绣并蒂莲祥纹彩綐,一副嫔以下的打扮。锦书心想这位莫不是新晋的答应么?她心头突突的擂鼓,这是巧合吗?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宝楹捏着帕子顿住脚,上下打量她,越看心越凉,渐渐眼里只剩一片死寂。

她这是李鬼遇着李逵了,原来自己要替代的就是眼前人,瞧她朗朗如朝日的样儿,满脸的悠然贵气,自己就像个假人,那样的相形见拙。皇帝为她失了神魂,转脸把所有的愤懑暴虐都施加在她身上。她是一尘不染的,自己却已千疮百孔。短短七天罢了,身也好,心也好,抻得肝胆俱裂,痛得刻肌刻骨。她被所谓的荣宠鞭挞着,慕容锦书却好端端的,昂着她高贵的头颅巧笑嫣然。

为什么是这样的?她也是上三旗出身,并不是山野里来的下等杂役,做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宝楹咬了咬唇,她不恨皇帝,恨的是太子和锦书,是他们导致她的不幸。原本好好的,再过两年就能放出去了,可太子在春巡前传了她父亲谒见,结果她就被安排在了随扈名单中,见驾、侍寝、受尽苦难。

皇后看着宝楹的虎视眈眈笑了,她万分和蔼的携了宝楹的手,对锦书道,“这位是宝答应,老祖宗才传懿旨晋了答应位份,我料想万岁爷也在,特地领了她来给老祖宗请安。”

锦书忙肃了肃,“小主吉祥。”

宝楹也不避让,满满受了一礼,只道,“姑娘客气。”

皇后浅浅一笑,转身进了明间里,沿着一溜槛窗往前,站门的宫女行了礼打起门帘迎她进去。皇后跨进西偏殿就满脸堆笑,给太皇太后纳福,又对定太妃请了双安。

“哟,咱们皇后主子来了!”定太妃站起身相扶,“小一年的没见,看着又清减了。才歇的雨,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皇后笑道,“我才听说母亲来了,就赶着过来给您请安。一别这么些时候,臣妾怪惦念的,每每和爷和老祖宗说起您,母亲身子可好?”

皇后极客气,因着皇帝只有庄亲王一个亲兄弟,哥俩情分又好,所以也管定太妃叫母亲,没别的,就是表个亲热。

定太妃拍着她的手道,“劳你记挂着,我硬朗得很。倒是你,要保重身子,宫里杂事儿虽多,心思也得放得宽些。你是天注定的福泽,生在安乐窝里,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皇帝又敬着你,你如今又正是鼎盛的时候,好生将养才是。”

皇后温声应道,“母亲说得极是。”又对太皇太后道,“老祖宗,奴才带了新晋位的答应来给您磕头。”

说罢唤外头的宝楹进来,宝楹低着头在垫子上跪下,“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给皇贵太妃请安。”

入画取了西洋眼镜呈上来,太皇太后捏着脚架子说,“道儿上开脸的那个?叫我瞧瞧。”

宝楹道是,缓缓抬起头来。还没等太皇太后看明白,定太妃咦了一声,“和锦丫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太皇太后忙眯眼看,等看清了,心里登时哇凉一片。皇帝疯魔了,还是撒癔症?这是个什么?挑来拣去的找了个替身?还顾不顾脸面了?

定太妃摆弄着炕几上的竺如意说,“母后,您快瞧瞧,像不像姐俩?”

第八十七章边声四起

太皇太后不太满意,撂了手里的眼镜哼了一声,“混说!我瞧着一点儿也不像!锦书眼睛大点,嘴唇也厚些,还有那颗痣,”太皇太后指着宝楹的嘴角,“你瞧仔细喽,锦书没痣。这痣学问深,有和没有区别大了,就跟风水似的,多了一棵树,满盘的格局就变了。”

大伙都听出了她话里的不痛快,不好说什么,都憋着笑。倒不是太皇太后上了年纪迷上相面了,众人都知道她的心思,她是恨着呢!恨一个还没料理完,又来了个影子,皇帝对着她,无时无刻不念着锦书。锦书就跟鸦片似的,甭管他是珍珠泡、栗子包、还是老牛眼,总之抽上一口,一换边儿,再抽一口,得!瘾更深,戒不掉了!这么下去多早晚是个头?还以为皇帝终于想明白了,要换个人疼了,结果呢?换来换去,换汤不换药,白高兴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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