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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宫花红(218)

“皇祖母,恕孙儿忤逆,您就是把阖宫的宫女都指派完了,孙儿也没有半句怨言,只这锦书不成。”皇帝笔直的伫立,他看着太皇太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朕心里喜欢她,决不能叫她离宫。”

像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大石头,太皇太后和庄亲王瞠目结舌,殿内侍立的人屏息敛神的缩紧肚皮站着,惶惶然似乎要有一场狂风骤雨降临了。

太皇太后手里的佛珠拍在炕桌上,霎时绷断了绳子,迦楠珠子四分五裂地滚落满地。她气得发抖,哼道,“万岁爷好大的皇威啊,如今全然不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大英之主,万民表率,这样子任意放浪,可知牵一发动全身?江山社稷还要不要了?”

皇帝屈膝跪下,慢慢道,“老祖宗息怒。朕记得《中庸》上曾说过: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圣人都教化遵循本性,朕虽位及九五,到底还是血ròu之躯,求老祖宗体恤孙儿。”

太皇太后摇头道,“不是我不体恤你,你擎小儿在我身边带着,我是打心底的疼你。只是咱们这样的一大家子,全天下都盯着瞧的,再不是偏处一隅的蕃王了。我不知道什么《大学》、《中庸》,我只知道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你现在要为一人好恶置天下兴亡于不顾么?这就是你的治世之道?”

皇帝大恸,只喃喃道,“孙儿确实是没法子,孙儿的心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太皇太后怅然道,“你好糊涂,人间帝王,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偏瞧上她去?你撒手吧,这样方能保得住她,她是个明白人,我料着这后宫顷轧必不是她要的。”

皇帝却固执道,“朕护着她,任谁也不敢动她分毫。”

“你一个爷们儿家,莫非还能日日缠绵内廷不成?”太皇太后大怒,“你要抬举她,不怕惹来杀身之祸?”

“她在皇祖母身边也有时候了,朕不信她是这样的人。”

太皇太后沉声道,“你血洗了整个大邺皇室,你忘得了,她能不能忘得掉?还有她兄弟,不定这会子在哪里虎视眈眈,你竟以为高枕无忧了吗?你不怕她趁你睡着了给你一刀?”言罢又好气儿抚抚他的手,“好孩子,我都是为着你,你心里苦,我何尝不知道。可你是皇帝,肩上压着沉甸甸的担子,你不只为自己活着,还要为万里江山活着。皇帝是天底下最苦的差使,怎么办呢?又不能撂挑子,甩乌纱,只有咬紧牙关挺着。”

皇帝眼下已经扎进了死胡同里,他低声道,“她要算计朕,害朕,都由得她。朕以赤诚之心待她,不信她晤不热。”

太皇太后沉寂下来,她看着塔嬷嬷,满脸的凄苦无奈。横竖是到了这一步,往后怎么走呢?这个死心眼子,打小儿认准的事一条道走到黑,除非是他自己改了主意,否则任你浑身的本事也难叫他转圜。

“你真是疯魔了!单是你愿意值什么?她呢,她愿不愿意受你抬举?”太皇太后对崔贵祥道,“把锦书找来,既这么,且问问她的意思,好叫你们万岁爷安心。”

皇帝心里一乱,他迟疑的喊了声“皇祖母”,只觉得胸口堵憋得慌。她连看他一眼都不肯,这会子说要晋她的位,她能答应才怪了,若是作配太子,或者还有一说。

太皇太后是个快刀斩乱麻的利索人,在她看来锦书要么上昌瑞山,要么就赐绫子,再耗下去断然不行。她对李玉贵使眼色,说了个“快去”。

李玉贵领了命退出偏殿,火急火燎地往值房里去寻人,却是扑了个空,锦书并不在配殿里。他忙扯了站门的小宫女问,“瞧见你们锦姑姑了没有。”

小宫女手一指,他顺着看过去,梧桐树下的身影在大篾箩间忙碌,一手抻着袖子,一手翻晒烟丝。翻完了就倚着树干愣神,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半天不带挪动的。

“锦书。”崔贵祥边跑边招呼,“太皇太后传见,快过来。”

锦书忙迎上来,问,“万岁爷走了?”

崔贵祥凑过来小声说,“花名册递上去了,万岁爷不答应,和太皇太后说开了,说喜欢你,只怕这就要晋位呢!你千万留神,横竖不能答应。”

锦书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她结结巴巴道,“干爸爸,万岁爷真这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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