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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宫花红(348)

皇帝喜滋滋的拿扇子轻敲掌心,她就像九月枝头的果子,恰巧长到了那个火候,入口最是甜美的档口。长眉秀目,丽质天成,真真是个心肝玉美人!

她过来碰了碰他的袖子,脸上笑盈盈的蹲福,“奴才逾矩了,叫主子等了这半天。可是热坏了?瞧这一脑门子汗!”说着把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双手呈上去。

皇帝接了抬手掖掖,问,“聊完了?聊完了回去吧,辇在外头等着呢。今儿你受了惊,好好的歇一歇,回头少不得有各宫的人来见礼,还有皇子皇女们,够你受累的了。”

她嗯了声,敛裙随他出宫门上了凉辇。

皇帝的九龙肩舆是坐不得的,锦书知道规矩,婉拒了他的好意儿,登上了妃嫔份例的代步。小小的竹篾轿儿顶上是蝙蝠祥纹的华盖,伞下燕飞柔软,风迎头吹过来,起起伏伏的飘荡着。

这场风波有惊无险,她捏了捏肩头,他要是晚来一柱香的时候,大约她就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会子好了,能畅快倒口气儿,她眯起眼,兀自受用,小竹辇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前星门。

“主子回来了。”早早侯在房荫下头的金迎福晒得脸膛发红,停了辇先就地磕头,“奴才给万岁爷请安,给贵主儿请安!”头在青砖上重重一碰,又慌忙起来躬腰搭手让锦书借力,笑得像朵花,“好主子,您真善性儿,还记得奴才呢,奴才好大造化!”

锦书下地笑了笑,“谙达客气了,您也是我的恩人,我能认崔总管做干爹,全赖您的举荐。”

金迎福腰呵得更低,“主子千万别这么说,折煞奴才了!”说罢一笑,“果然佛家说得没错,种善因得善果,奴才原当这辈子完了,擎等着上安乐堂了此残身了,没曾想还有这一天。”

一行人进了惇本殿,远远一个太监闷头过来打千儿,“奴才恭请圣安,请贵主子金安。”说完了抬头咧嘴笑,看那满脸皮相,竟是芍药花儿。他边卷袖子边道,“万岁爷恩德,准奴才来侍候主子娘娘穿戴档。奴才老家祖坟上长蒿子了,乐得奴才直想打滚儿呢!”

皇帝道,“你少卖弄,朕要不是看你主子娘娘心疼你,早就一根绳子勒死你了。”

是啊,知情不报视同共谋,芍药花儿冒了一头冷汗。不过这金迎福是坤宁宫总管,他怎么也安然无恙,倒着实让人好奇。

他一面覥脸应着,一面偷眼儿觑金胖子,见他老神在在的模样突然醒过味儿来了——敢情万岁爷安排在皇后身边的耳报神就是他啊!听说万岁爷前头在太皇太后跟前,还像模像样的担心他对锦书不利,看来不过是替自己打掩护,怕人知道他处心积虑的算计皇后……乖乖,这万岁爷也怪不容易的,做皇帝真要有两把刷子才行啊!

过惇本殿上中路,却不见容嫔跪迎,只有身边的两个精奇嬷嬷伏在廊子下叩头。那奶妈子泥首道,“奴才恭迎圣驾,给贵主子道喜了!我们主子原该亲迎的,可今儿中了暑气,吃了早膳突然厥过去了,这会子正请太医诊脉呢。容主子惶恐极了,说御前失仪是死罪,爬也要爬来请安,谁知道实在起不来,就打发奴才们来请罪。”

锦书笑吟吟说罢了,心里明境儿似的,这哪里是中暑,分明是下不了这个气儿。原本还是比肩的,自己越了品级一下子蹿上去,她自然是极不舒坦的。

蔡嬷嬷又道,“容主子说了,回头好些儿了就到万岁爷跟前伺候。”

皇帝蹙了蹙眉,“叫你主子自去养病,朕这里用不着伺候。”说罢绕过工字殿角门往后头继徳堂去了。

宫里人备了冰湃西瓜和甜碗子给他们解暑,皇帝接了块瓜慢慢吃了,漱口盥手拿巾栉擦拭,盘腿坐在炕桌前,执起朱砂笔,边蘸墨边道,“你如今晋了皇贵妃,这里的起居规制已经不适宜了。回头让金迎福上翊坤宫张罗张罗,你搬到那里去。”

宫里桩桩件件都有定例,这毓庆宫本朝是用来放皇帝藏书的,并不作妃嫔居住用。翊坤宫只比坤宁宫略小,她现下统理六宫,再住这里的确不合适了。

锦书起身蹲福应个是,只道,“我怪舍不得这里的,说实话不想搬。”

皇帝眼睛盯着通本奏章,嘴里葫芦道,“那不成,人说夫贵妻荣,朕是天下之主,倒叫婆娘住小屋子,又不是外头糊涂官员的小老婆,没有这个道理。”

锦书扭身过去收拾案头的古籍,笑道,“这话说的!您不是混账官员,我可不是小老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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