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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宫花红(9)

她从小就听说南苑宇文家的美貌天下闻名,和北齐高氏一样,不论男女都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小时候没有机会近距离的看宇文澜舟,只好趁着宇文湛独自在宫里,捧着他ròu嘟嘟的胖脸研究了半天。可能是因小,没长开,五岁的宇文湛简直就是御膳房里做出来的陕西锅魁,扁塌塌的,就剩ròu皮儿白,眼珠子怪了。没想到十年没见,就像神仙在他脸上吹了口气,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长成了个翩翩美少年。

太子有点懵,前头在夹道上见过了那张白得雪一样的脸,眉睫一色的黑,嘴是淡淡的粉,那时耷拉着眼皮子,睫毛又长又密,往下一盖睡着了似的。这回可算看见眼睛了,眼角微微飞扬,眼仁儿澄净清澈得像洱海里的水,这样动人心魄的几种颜色放在一块儿,再用这样明亮婉转的眼神看着你,他听见自己的心像围场狩猎前擂响的战鼓,砰砰震得肝脑都疼起来……

怔了会儿不自然的调开了视线,太子清了清嗓子,“就这么定了,我回头打发人和内务府说去,把你的名字划到东宫来,你老和那些下三等包衣在一块也不是个事儿。”

锦书道,“奴才本就不如包衣,多谢太子爷的好意。奴才手脚笨,人也不机灵,怕伺候不好主子,情愿在掖庭局当差。太子爷只当我九年前不在了,不必记起还有我这个人。”

太子背过身去,风雪卷进廊子底下,吹得他身上宝锭孔雀纹大氅翻飞起来,他怅然道,“你怎么犟得这样?我知道你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性子,只是你这样赌气有什么意思,何苦难为自己。”

锦书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其实她恨的是宇文澜舟,和他也没多大关系,他老子谋朝篡位时他只有六岁罢了,六岁的孩子知道什么?要恨他也恨不上。换个角度想想,他大概真是出于好意吧,他爹在金銮殿上坐了九年,国库充盈,江山也稳了,他一个太平太子当得无忧无虑,有什么必要来管她这档子闲事?大可以像宇文家的其他人一样,就拿她当下三等的包衣用,干什么非得要来找不自在?可见他确实是念着小时候的那点情分,不计较打架时吃了暗亏,眉心被她的指甲抠了一大块皮下来也没放在心上,或者真是个好人,可惜是承德帝的儿子,再好也是仇人。

“奴才不觉得难为,外头风大,殿下快进屋里去吧。奴才还有差要当,就先回掖庭去了。”肃了肃,边退边道,“奴才告退。”

太子张了张嘴,却见她已经往甬道另一头去了,随侍的太监冯禄上前打千道,“老祖宗找太子爷呢,爷快进去吧,皇上,太后,还有皇后娘娘都到了,时候差不多就传膳了,咱们晚到了不好,惹皇上生气。”

太子轻轻拧了眉,拢起大氅转身顺着廊子往前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冯禄着急忙慌站了脚,小心的问,“主子怎么了?”

太子道,“你上内务府传我的话,这两日先停了锦书姑娘的差使,把人留着,回头我请了老祖宗的恩典再说。”

冯禄道嗻,领了命麻溜的去办了。

第五章千里烟波

"我就说锦书姑娘是个有造化的。”内务府的陈太监环顾一下屋内摆设,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南墙根儿码了四条长凳,再就是炕头上一人一只的衣箱,瞧这寒酸样儿,真比守门太监歇脚的地方还不如,他是内务府分管敬事房的掌事儿,平常掖庭这种地方脚趾头都不会点一下,有什么分派,直接打发手底下的小猴崽子来传话就是了,不过这回和以往不同,太子爷身边的冯禄来搬了这么道口谕,想来里头是大有文章的,宫里当差的,哪个不是鼻子比狗还灵,有点儿动静就紧着心留意,横竖来问一问,算是尽了意思。

锦书擦了擦椅子请他坐下,笑着道,“谙达这是拿我取笑呢,我能有什么造化。”又沏了茶敬到他面前,“我知道谙达爱喝酽茶,特地备下的,谙达尝尝,看是不是这个味儿。”

陈太监端起杯子抿了口,细咂了咂嘴,点头道,“正是这个味儿!锦书姑娘仔细,里头还加了冰糖,真是个敞亮孩子!说起这酽茶,那话头子可多了,拿铁观音来说事儿,泡的时候不能拿温水,得拿沸水,一蹴而就也不成,得一点儿一点儿的来,别看这一壶才这么点,沏起来得注五六趟的水,让茶叶上下翻个儿,这样才能泡得透,香味就逼出来了。”

锦书道,“谙达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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