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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见血(9)

作者: 十六先生 阅读记录

别人问及明舒的爸爸去哪了,她也只可以说他姓明,已经死了。

她怕啊。

如果没有明舒,她大可以义无反顾为她的丈夫正名,豁出性命也无妨。

可她有明舒,她不能冒丝毫的风险。

“妈,我们会赢的。我还没有认真叫过他。”明舒把脸半埋在林琴的怀抱里。

卧室的灯跌入诡谲的夜后,明舒到了阳台。女人抬手扶上栏杆,外面,皎月如水,两边人行道被花压出了芳香。

程宴洲派来的两名保镖在风中凛凛伫立。

要活下去啊,明舒。

好好地活下去。

开庭那天,明舒作为原告一个人到场。

萧瑜清冷平静地坐在她身侧。

在她们之外,杨洁和杨琼坐在旁听席,杨钦因为出阴招害萧瑜受伤的这件事被邵齐珩下场折了只手,伤得挺厉害。

暂时到不了场。

程宴洲一个人坐在杨洁她们后面几排的位置。

仿佛全世界都在与明舒为敌。

庭审进行到尾声时,形势慢慢开始转变。

原告萧律师要求传唤一名目前在北城服刑的卢姓的犯人。

在二十年前,抓获明远怀这个犯罪团伙的当天,他作为底下的小混混有幸跑了出去,之后因为不老实做尽了偷鸡摸狗的脏事。

前前后后又进了好几年的监狱。

这个人还是明舒从黎山小村那个流浪汉手里挖来的。

据他说,当时明远怀负责处理那两个被绑架的孩子,却在最后走了和上头的人事先约好的相反方向。

对方律师厉声质问:“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为什么要说?他这个叛徒,我要是说出来不是还帮了他。吃里扒外,活该他被人骂。”说到这里,男人还转头轻蔑地瞧了瞧明舒,“你这些年也活得不好吧。”

“当好人有什么用?”他咯咯地笑出声,带了手铐的腕在桌上划拉做响。

“坏人只被一帮人骂,可好人呢,要被所有人骂!”男人扯了下嘴角,极尽鄙夷。

“丫头,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明舒盯住他,脸上难辨喜怒。

她莫名记起了在书里读到的一段话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第5章

其貌不扬的男人仰头轻笑,颤抖的身体带动手铐在庭审台前挑战法律的权威。

“我听说他死的时候面目全非啊…”男人倒吸一口气,犯了烟瘾,“你们说,他是不是活该?”

“活该他被骂这么年!”

“活该!”

从明舒有印象时起,他们都在骂明远怀,坏人骂他活该,好人骂他罪有应得。

明舒的眼里多了分不甘。

“小丫头,你还真成功了?”男人又喘又咳,嗤笑怒骂:“可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原告这边,萧律师面不改色地看着男人被拉下去。她双手抱胸眼神扫向对方的辩护律师,随后请求传唤下一位证人。

待步履蹒跚的老人抵达现场时,他含混苍老的眉眼在明舒身上盘桓许久,才拿出了封存二十多年的证物。

明远怀早年任职于报社,他挂了个记者证,天南地北满世界地走,哪里有大事件,往哪里钻。

他满腔正义,抱有理想主义的念头。

为此也主动做过战地记者,见证过子弹轰炸,炮击横尸的场面。

好在他都有惊无险地平安归来了。

直到某天报社挖出了黎山小村那里一个见不得的的越货走私勾当,原本被外派出去打探情报的记者折在了里面。

二十多岁的人,年纪轻轻,没经历过生活的大风大浪,也没享受过风花雪月的浪漫,结果却无名无姓地死在了万里荒山。

也是在那一年,明舒出生,明怀远和林琴夫妻合乐,一家三口团圆美满。

明远怀放下了年少轻狂和对正义奋不顾身的寻求,却让那位同事一言不发地替自己承受了危险的卧底工作。

明远怀终究于心不安。于是主动和上面申请了重回卧底记者的岗位工作。

之后他隐姓埋名,放任自己流于形式的堕落,把之前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一一抹去。在罪恶洪流中拼命抵抗,虚与委蛇,最终却死在正义即将窥破天光的前夜。

何其悲凉。

或许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明远怀把自己的身份证明以及提前写好的诀别信交给了那名死去的年轻记者的家人。

明远怀唯一的希望是这对老夫妻能在他们生命的最后将这些公之于众。

老人顶了一头花白的头发,重重地咳了一声,在将视线落到原告席内挺身直背的女人身上时,眸子清明得恍如一汪幽幽的湖。

明舒对他回以微笑。

在那张与明远怀有几分相似的面庞上,有如书卷气的内敛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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