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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亡经(239)

弗居道:“卑职在找一部经书,叫《渡亡经》。其实不单卑职,整个神宫都在找。殿下若有经书的下落,千万提点卑职,事关国师生死,找到了就是积德行善。”

绕来绕去,还是在她身上做文章。莲灯猜她那天一定窥见了什么,所以明里暗里向她索要。有人打她母亲遗物的主意,她有点不太称意,但据说性命攸关,似乎又挺严重。

“国师不是长生不老吗,怎么又要死了?你别哄我,当心我命人抓捕你。”

这事怎么才能向她解释清楚呢,弗居说:“我若有半句谎话,殿下随时可以处置我。国师不是神仙,不会长生不老,充其量比别人活得长久些罢了。如今大限将至,只有《渡亡经》能够救他。卑职本不想麻烦殿下,可昨夜殿下房里霞光万丈,卑职知道必不寻常。殿下的心地一向最善良,绝不愿意大历失去栋梁。莫说他是国师,就算是个普通人,殿下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话她说错了,若是个不相干的人,她也许真的会坐视不理。可那位是国师,她曾经诱拐过人家的鹿。如今他有难了,她不好意思置身事外。

她犹豫了下,“《渡亡经》在我手上……”

弗居听了这话,还没等她说完就跪了下来,膝行上前,颤声道:“殿下这话可当真?”莲灯点头说当真,她泥首不起,哽声喃喃,“殿下……殿下……”

好多话说不出口,弗居既高兴又伤心,他们两个人走了这么多弯路,是老天爷有意捉弄。如果早一点,莲灯就不用吞药忘情,座上也不必将自己关在塔里了。虽然经书找到后不知有谁能救他,最不济他们五个人耗尽功力,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莲灯起先还怀疑她的动机,现在看她这模样,很为她的忠心感动。她垂手在她肩头拍了拍,宽慰道:“好了,经书找到不就可以救国师的命了吗,还哭什么!”

弗居卷着袖子擦了眼泪,起身道:“殿下随我去神宫吧,将经书交给国师。殿下与国师,当拨云见日了。”

她懵懂地眨着眼睛,笑道:“拨云见日?这词用得古怪。”

弗居拉起她的手匆匆往外,“殿下不要耽搁了,宵禁后出不得城,我们现在就走。”

莲灯被她拉得踉跄,想必车辇是坐不成了,挣扎着招人送幕篱来,跟着出了公主府。

长安城内车水马龙,东西市到下半晌才开市,申时前后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她们牵着马穿过人群,从春明门出城,正迎上踏青的人返程,年轻的娘子们山花cha满头,笑得比朝阳还绚烂。莲灯隔着纱罗看,觉得自己也应该出城走走,莫辜负了大好春光。

弗居很着急,扶她上马,自己鞭子甩得山响。马蹄踢踏,尘土飞扬,莲灯随她往神禾原方向狂奔,连路来的景致有熟稔之感。反正她如今看什么都似曾相识,便也不太在意了。神禾原离长安四十多里,等到了宫门前,天已经擦黑了。

宫中的人见了她,似乎都很意外,弗居只说渡亡经找到了,他们脸上的震惊更明显了。

“带殿下去见座上。”弗居对放舟道,“向塔内喊话,座上应当听得见。”

所有的问题都在经书现身后迎刃而解了,能够续命,就能长相厮守,还有什么可回避的!灵台郎们给她引路,放舟走了几步回头看她,“殿下还能想起与国师的过往吗?”

莲灯迟迟的,“我与国师的过往?”

弗居笑了笑,“没关系,想不起来反倒更好。”

看来她与那位国师交集不少,但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实在很奇怪。他们领她到九重塔前,高高的夯土底座,巨大的汉白玉台阶,还有四周围绕的翠竹。她静静看了半晌,提裙上去,见正门上贴了封条,回首问他们,“国师把自己关起来等死?”

众人脸上一阵尴尬,说得太直白了,明明可以有更唯美的描述方法。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放舟扬手打算通传,可是手还没落下来,门却豁然开了。檐角上的灯笼照亮门里出来的人,白衣翩翩,恍若谪仙。

莲灯看得发呆,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人!这是谁?国师的高徒么?

可是他神情淡漠,只是责问灵台郎们,“这么晚了,怎么劳动公主大驾?”

都是伪装,其实看到她,他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渡亡经》没有被唤醒时,他穷其所学也探不到它的踪迹。后来阴差阳错沾了她的血,他便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了。原来一直寻找的东西曾经离他这么近,她靠在他怀里入睡,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果然所有事冥冥中都有定数,一环扣着一环,缺了哪一环都不成故事。那么她的忘情究竟有没有价值?也许她已经不那么爱他了,但是可以让她忘记痛苦和不愉快,一切又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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