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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塔(48)+番外

“朝廷今年同外邦的丝绸交易到眼下还没谈妥,江浙一带又是养蚕织帛的要地,臣打算请缨,过阵子往江南去一趟。”他夹了百合片到她碗里,侧过头道,“娘娘要果真想家,和臣同行,也未为不可。”

音楼一时没转过弯来,嘴里叼着百合片怔怔看他,“厂臣说什么?要带我同行?真的可以?”

她那副傻傻的样子很讨人喜欢,也许自己欠缺,就觉得那份豁达难能可贵。肖铎含笑道:“臣这里没有可不可以,只有愿不愿意。”

她啊地一声,忙站起来给他斟酒,絮絮叨叨地说:“厂臣……厂臣……您这么好的人,以后谁敢说您坏话,我就和他拼命。”

他听得极受用,“此话当真么?”

她靦脸道:“只要您答应带我回浙江就当真。”想想又不大对头,他掌管着批红,这么要紧的差事,放下了怎么成?职权不能卸肩,一松手就归别人,他现在突然说要下江南,难道朝里遇着什么沟坎了?她觑他脸色,小心翼翼问,“您被人弹劾了?”

他气定神闲尝他的菜色,呷口酒道:“敢弹劾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不过皇上才御极,广开言路是必然的。娘娘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吗?昔日再依仗,一旦位置有了变化,看人的眼神儿就不对了。司礼监的权掌得过大,圣上心里未必不忌惮,既然有了嫌隙,一点点收拢把持是早晚的事。臣和朝廷官员不同,再有能耐,不过是慕容氏的奴才。奴才是玩意儿,跑腿办事还犹可,独当一面得瞧皇帝的胸襟。与其被拉下马,还不如自己识趣儿,娘娘说对不对?”

音楼莞尔道:“以退为进,厂臣做得对。东厂和司礼监经手的事多,千头万绪,要想立时拔除恐也不易。我料着,皇上总还有托赖厂臣的时候,暂且蛰伏,紧要关头再出山,比时时戳在眼窝子里来得好。”

这番言论出乎他的意料,本来不觉得她是那种万事考虑周全的人,没想到不哼不哈,对朝中局势自有见解。

“娘娘对臣这样信得过么?万一有个闪失,权力架空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他说着,天热起来,花厅里流动的风渐渐有了沉闷的感觉。他抬手解领上盘扣,略透了口气,叫人把酒撤了另送菊花茶来。

音楼背靠着圈椅上的花棱,脊梁骨硌得有点疼,挪了挪身子道:“您自然有万全的准备,我这里记挂的只是去南边的事儿,厂臣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杯里的白菊花被水泡得胖大起来,在杯里载浮载沉,喝上一口,酒气渐渐就淡了。他盖上盖儿说:“要瞧形势,到底什么时候还说不好,快则十几日,慢则个把月。带上娘娘不成问题,只是娘娘行动不好那么随意。譬如见家里人,论理儿您应当在泰陵守陵,这要露了面,倘或步家有人背地里使绊子,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这个她都明白,他能发善心让她跟着回趟老家,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她点头不迭,“我都听您的,知道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我说过,见家里人并不是必须,我就想回去看看。从当初进京到现在,虽然只有两个多月,可生生死死经历了这么多,一下子像过了十年八年似的。还能喘着气回浙江,我自己都没想到。”

“娘娘就没有挂念的人?”他抚着食指上的筒戒,突然想起来,“或者咱们去见见连城公子吧!其实臣对这人也挺好奇,究竟有多美,能叫娘娘芳心暗许。”

歪曲成了这样,音楼可算知道那些冤狱是怎么来的了。她干咳两声道:“其实不怎么美,只比一般人眉眼生得好些。听说他通音律擅丹青,那种地方的人原都是穷家子充进去讨生活的,能舞文弄墨的不多,像他那样的奇货可居,身价就水涨船高了。不过那位公子的身世也可怜,据说出自书香门第,后来一夕之间家里没落了,就流落到了酩酊楼。”

肖铎长长哦了声,“酩酊楼是个什么地方?青楼酒馆?粉头小倌卖笑的地方?”

这么一问倒把她问着了,其实她也就是听闻了连城公子的大名,知道他是那里的台柱子,具体以什么谋生真不知道。大约少不了陪着喝酒猜拳什么的,可是那么个清高的作派,又不像是供人调笑戏谑的。她眨着眼睛迟疑道:“连城公子卖艺不卖身……吧!”

“那种地方厮混,未见得有几个出淤泥而不染。”他摇着山水折扇道,“下回咱们去了浙江,点他的名头叫他伺候娘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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