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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塔(91)+番外

步太傅起先弄不清曹氏的用意,后来渐渐听明白了,再三斟酌,发现这个提议真不错。和南苑王府结亲本来是好事,可惜庶女的名分拿出去终不响亮,最后连个侧妃都捞不到。音阁是他的掌上明珠,生来受不得半点委屈,到那里怎么和人低声下气?倒是音楼,面人一样的性情,遇到多少不公都能活下去。横竖她是不在乎的,三句好话一说就没了主张,叫她去她乐颠颠的也就去了。

步太傅绕室慢慢地踱步,“你母亲为你着想,你该好好谢谢她才是。譬如你这样的境况,能进南苑王府做侍妾也是好的。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武则天当初不也是个小才人么!只要留住了王爷的心,日后升上一等也不是不能够。”

天底下稀奇的事多了,但像这么无耻的长辈真是叫人开了眼。原来一再让她给音阁做替死鬼都是为她好,她不但不能怨恨,还应该感激他们。

音楼哭过了,心也变得冷硬了。她天天惦记的家,不把她拆吃殆尽誓不罢休。她的母亲是通房出身,活着的时候不得父亲宠爱,连带着她这个女儿也不受待见。既然这样,她还有什么可留恋?她心里攒着一把火,索性放任它烧起来,把妖魔鬼怪都烧得片甲不留!

“二老替我cao持这许多,我要是不领命,也太不识抬举了。”她端坐着,抿嘴一笑,“那就这么办吧!我去南苑王府,替爹攀上一门姻亲,将来哥哥们仕途也能更顺畅些。”

彤云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会破罐子破摔。她身上有太妃的衔儿,皇上又一门心思要接进宫去的,要是无缘无故被嫁进了南苑王府,上头怪罪下来,步太傅满门都是死罪。

解恨是解恨了,可也把自己给毁了,何苦呢!

步太傅和曹夫人却都满意了,要不是王府上一位老太妃刚薨,音阁只怕早就送进去了。万幸得很,音楼这时候回来,是音阁的造化。

亲人之间也不是无条件爱和抬举的,这句话在步家得到了充分的验证。音楼一点头,步太傅的态度立刻有了大转变,那张棺材板一样的脸上有了笑模样,连连夸赞她懂分寸、福气好。

福气到底好不好,哪个心里不知道?音楼正要敷衍,忽然听见外面脚步声大作,是官靴踩在石板路上的声响。抬头一看,正门上来了一帮穿公服的东厂番子,领头的人不等招呼已经到了廊下,撑着伞带着笑,一个流转的眼波抛来,秋水盈盈,当真是风华绝代。

“看来咱家来得正是时候。”边上人接过他的伞,上前解开领上金扣,把冰蚕丝的披风取了下来。他斜眼看步驭鲁,“一别多年,太傅可还认得咱家?”

是肖铎来了!音楼刚才无依无靠,只有自己挺起了身腰咬牙扛着。可是他一现身,她霎时像鱼膘上扎了个针眼儿,什么勇气胆色都没了。满肚子唯剩委屈辛酸,哭丧着脸,扭过头去拿肩头擦眼泪。

她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在他眼里,他脸上笑意不减,眉宇间却已然有了肃杀之气。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不听人劝,非要碰了南墙才知道伤心。这下子好了,人家又要打她主意,步驭鲁生这个女儿就是用来填窟窿的。

做爹的不心疼,有他来心疼。原和洋人谈交易,左思右想不放心,唯恐她吃了亏,急巴巴赶过来,还真撞个正着!

步太傅朝中为官十几年,提起东厂就头皮发麻。心头惶恐起来,也不知是哪里欠妥,引得这些朝廷鹰犬登门上户来。肖铎这人他也打过几回交道,当年他辞官的时候他已经接任东厂提督了,年轻轻的后生,甫上台就弄出一片腥风血雨,现在提起来还就有余寒。

他如今没有官衔傍身,忙携了曹氏敛神参拜,“不知厂公驾临,有失远迎了。”

肖铎抬了抬手,慢悠悠道:“太傅不必多礼,您老人家虽辞官归故里,毕竟还有生员的功名,咱家可受不起您的大礼。”

步太傅战战兢兢自谦一番请他上座,又让吓傻的家人上茶,站在一旁察言观色,只不敢造次。

欺软怕硬的人最叫他瞧不上,对闺女呼呼喝喝一副天王老子做派,看见他倒没钢火了。他乜斜音楼一眼,他今儿来就是给她出气的,非得叫步驭鲁吃足暗亏不可!打定了主意,接下来就好办了。他和煦地笑了笑,“太傅大人请坐,这么拘着,叫咱家也不自在起来。算算时候,太傅辞官有五六年了,这一向可好啊?”

他在那里闲话家常,别人看来却是讨命的符咒。步太傅应个是,“托圣上和厂公的福,家道还算过得去。倒是厂公突然驾临寒舍,步某来不及筹备,怠慢之处,请厂公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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