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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金瓯/为夫之道(22)+番外

没有山的地方,称不上灵秀。但透过头顶上的松针望过去,远处的密檐十二角佛塔造得委实好。每层都有浮雕,看不真切,大抵是佛祖涅槃的故事吧!他叹息,终归是冷,眼前嘘气成云。雪落在眼睫上,颇有些不堪重负。他抬手掖掖,才发现一把油纸伞挡在他上方。转过身去看,是弥生。脸上一副自矜的表情,一板一眼,像幅工整的字帖。

☆、第十一章师命

她说,“夫子怎么不叫上学生呢!淋雨要生病,淋着雪,雪化了,不是也伤身子嘛!”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他打量她,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文细的鼻子,丰润的红唇。倾城之貌却配了副憨厚的实心眼,这个弟子收得很妙,将来也的确能助他一臂之力。

他收回视线,“你怎么出来了?不叫法师替你算命么?”

她摇摇头,“我的生辰八字母亲都知道,横竖那些禅机我也听不懂,让我母亲去算就是了。”

他拧起眉,“你在太学呆了三年,连禅语都听不懂?到底是不愿听还是听不懂?”

她窒了窒,唯恐惹他生气,忙道,“夫子别恼,其实是不愿听。我耐不下性子来,也不高兴费那个脑子。要算命,玄学里的师兄打卦极准的,干什么非要到庙里来求?我母亲尚佛,和尚说什么都言听计从。”

“师兄会打卦,你自己呢?”他还是师长严厉的语调神气,“乾卦九四、九五说的什么?坤卦上六、用六说的又是什么?”

她有点木愣愣的,自己愚钝,《易经》学得一塌糊涂,简直没有脸见师尊。她面红耳赤,不过红起来也不是没头没脑的一大片。雪白的皮肤上浮层淡淡的绯色,不像羞愧,气色倒愈发好了。

他转过脸去,“我再问你,食疗六养是哪六养?”

她支支吾吾答道,“以酸养骨,以辛养筋,以咸养脉,以……”然后以了半天,没能答上来。

“以苦养气,以甘养ròu,以滑养窍。”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转而长叹,“是我平时关心你太少,你样样学,样样都是半瓶醋。这趟回了邺城就跟在我身边,三年功夫没教出点像样的学问来,传出去坏了我的名声!”

她心里叫苦不迭,但也不敢做在脸上。偷着瞥他一眼,他不像是随便说说的样子,她长揖道是,暗中流了千行泪。原还有盼头,满以为回了邺城自有师兄弟们接手,她还能像以前一样糊里糊涂过日子,如今看来她的如意算盘是泡汤了。

他眼波一转,冷着脸道,“怎么?我看你不甚欢喜的样子,想来是不愿意?”

这个她可不敢点头,只顾讨好着,“夫子门生三千,能相中我,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我粗蠢,怕体会不得夫子苦心,白白浪费夫子精力。”

他嘴角流露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既然知道自己的短处,说明笨得不算厉害,还有救。日后自省,长些眼色,处处留心,也好少挨些骂。等你有所成,届时再物色郎子嫁出去。慕容是天下第一家,不能讨个傻妃。若问师从何人,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她张口结舌,话说得太透彻了,叫她惶恐不安得很。嫁进慕容家非她所愿,其实找个像六兄一样淡泊名利的人也不错的。慕容氏除了夫子以外个个野心勃勃,她不觉得配了这样的男人会有什么幸福可言。担惊受怕着,若能登极文昌殿也罢了,万一败北,落个死无全尸。

“夫子教诲,学生铭记于心。”她自己虽有主张,可惜轮不到她提出疑议。夫子很强势,向来说一不二。她又是个温吞水,没有死到临头,她也懒得想那么长远的事。

他背过身去,颀长的身条站得笔直。天青色镶猞猁大氅称着这皑皑白雪,十足方正齐楚的君子之风。

弥生巴巴儿看着他等示下,他隔了半晌方道,“明日你就及笄了,我这里有几句忠告。从前小,和同门笑闹在一处不打紧。往后要有忌讳了,食不同案,寝不同榻。交谈避视线,相隔三尺半。这是女子要遵守的教条,你可记得住?”

她听了福下去,自发退后好几步,“学生谨遵师命。”

他倒一怔,看来很会活学活用。听明白了,立时派上用场了。他咳了声,“年下回来后可读了什么书?”

她闷头道,“读了《拾遗记》和《博物志》,只是还未读完,回头带到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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