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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9)

颂银忙蹲福,“中堂瞧得起我们姊妹,我一定常带妹妹们过府请安。”

容蕴藻含笑说好,又对豫亲王拱手,“就听王爷的意思了。”

豫亲王这才点头,“少不得要叨扰的了。”话音才落,见门上一个仆妇伸头张望,佟家那个烈性的闺女会了意,挨着墙根儿退出去了。

“什么事儿呀?”颂银压着嗓子说,“没瞧见这儿有贵客?”

婆子为难地屈了屈腿,“就是那个朝夕奠呐,原该是孝子上供的,大姑娘没有子嗣,还得二姑娘想法子挑个人出来,拜在大姑娘跟前,回头摔盆也得是他。”

就是说要给金墨预备个干儿子,上供还是小事,摔盆是大事。传说阴间有个王妈妈骗人喝迷魂汤,这迷魂汤不同于孟婆汤,孟婆汤令人忘记前世今生,迷魂汤却会致人昏迷,使其不得超生。所以丧家要准备个有眼儿的瓦盆,汤盛不住不算,出殡前还要把盆砸碎,算是双保险,以免亲人误服。

这么说眼下着急要办,她没办法,只好进屋告罪:“灵前有些琐事得拿主意,请主子和中堂安坐,颂银少陪了。”然后蹲个福,却行退出了花厅。

到外间才算顺畅地喘上口气,略定定神回前院,让玉那里已经挑出四五个哈哈珠子,只等她来定夺了。她抱着手炉问:“时辰八字都合了没有?和金墨犯不犯冲?”

让玉说都好,“你瞧哪个合适?”

她打量他们身形,高高矮矮年纪不一,“挑年岁最小的吧,大姐姐才十八,没有干儿子十五的道理。”看了书房伺候笔墨的常生一眼,“今年九岁吧?能把碗端稳不能?”

常生洪声说能,能了就是孙少爷,身份一日千里,不能也得能。

颂银点点头,“就你了。”

孝子选定,应该没别的事了,她背靠着抱柱觉得人有点儿晕,站着打晃,摸摸额头说:“这么一大摊子事儿,我恨不得就地躺倒。”

让玉呲了呲牙,“您受累,忙过这一阵儿,好好在屋里睡上三天,到时候我伺候您吃喝。”说罢踮足看花厅方向,“容家人来了?看见那个容二爷没有?人才怎么样?还过得去?”

说起这个颂银更累了,“换庚帖的不是容实,来了个人替他,真唬着我了,你猜猜是谁?”

让玉抿抿鬓角说:“这我可猜不着,不都是亲兄弟代替的吗。他哥子的事他不出马,找个不相干的人充数来了?”

“还真不相干。”颂银一吐舌头,“那人和皇上是亲兄弟。”

让玉愣了下,“豫亲王燕绥?这尊佛请得够大的,连他都惊动了,容家这回挣足面子了。”

“谁说不是呢,我还得点头哈腰的。”颂银想起和他抬杠的情景,心里有点发虚。不过后来看他的神情也不怎么恼,应该没事了。

让玉不知道里头的内情,只是拿她逗闷子,“瞧你挺厉害的人,见了王爷就发怵,等将来入内务府,向皇上回事,到时候还不得吓死!说起这个……以往都是金墨跟着阿玛,咱们也没机会见那些勋贵。豫亲王是镶黄旗旗主子吧?论旗务,是咱们正经主子。”

颂银嗯了声,因为前院人多事杂,一会儿功夫不见就有人找,也不敢走开。忙了一早晨还没吃饭,丫头送粳米粥来,她到丧棚底下找了个地方坐下,就着紫姜喝了两口。让玉递给她一个鸽ròu包,她塞进嘴里,刚咬下来一口,发现棚外站了个人,正眯着眼睛往里瞧。

她差点没噎死,这位王爷怎么又来了?她嘴里叼着包子,吐又不好,咽又不好,一时傻呆呆站起来愣神。幸好让玉送了条帕子给她,她别过脸把包子吐在手绢里,这才蹲安招呼:“主子进棚里来吧,外头风大。”

边上有太监撑着黄栌伞,豫亲王摆了摆手把人打发开,提起袍角迈进了丧棚里。还是那个淡淡的模样,扫了她一眼,“听说这回的事全由你打理?”

颂银躬着身子应了个是,“家里太太伤情过甚,怕没法处置。我正好闲着,我替太太分担了,给阿玛搭把手,好叫阿玛轻省些。”

燕绥点了点头,“那么往后内务府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了?”

佟家有这个老规矩,总管的位置只传长房,男女不论,长房有人,就没下面哥们儿的事。银子垂手道:“照理应当这样的,不过也有例外,要是我不成器,这位置就往下顺,择贤明者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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