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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略(55)+番外

荣寿恨得牙根儿痒痒,心里吊着又不敢跟上去,几个人在出檐下鹄立着,就剩下大眼瞪小眼了。

秋雨绵绵密密,寒冷是整块的。已经有了入冬的迹象,呼出去的气在眼前幻化成了雾。军机处离养心殿不远,在内务府值房和侍卫值房中间,出了内右门右手边就是。皇帝走得很慢,一步一步,看得见隆宗门的时候,软底鞋湿了大半。乾清门上纱灯在风里摇摆,青砖沾了水,油亮亮的直反光。他站在夹角处往东边看,提铃的人在天街那头,隐隐绰绰的身影瞧不真,就听见杂乱的铃音和孱弱的声气。

皇帝顿住脚,他也有点闹不清自己,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嘛来了?仔仔细细回忆回忆,没什么差可办,去军机处不过是个借口,他来是为了查验那丫头提铃尽不尽职的。无聊至此,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远远的铃声来了,还伴着木疙瘩敲在砖面上笃笃的声响,他才想起来赏了她一双花盆底,原本是为了作弄,这下子成了刑罚。那丫头实心眼,果真穿到现在。其实提铃的活儿没人监督,她大可以悄悄换软底鞋的。

人影渐次近了,他闪身让到暗处,有意存着挑剔的心来观察,居然是一无所获。有时不得不承认她底子扎实,滑溜的地面上穿花盆底,照样穿出别样的优雅来。借着朦胧的光线看,虚虚实实,很有股子浪漫风韵。可是到了能辨清五官的距离,他又觉得有点揪心。她浑身都湿透了,鬓角的发弯弯贴在脸颊上,惨白的面孔,失神的眼睛。原来那款款摇曳的身姿不是想象的那样美好,妖娆只是因为冷得打颤罢了。

突然她扑倒下来,铜铃在地上叮铃铃滚了好几圈,他听见她不无遗憾的叹气,“第三回了。”

他终于从黑暗里走出来伸手拉她,可是她抬起眼睛望他,有点愕然,又有点尴尬,“真不好意思的……谢谢大人了。”

☆、第27章

大人?皇帝挑着眉毛看她,见她可怜,手里雨伞往前倾斜了点,又听她打着哆嗦说,“这么晚了……您还溜达呢?您是侍卫处的吧?”

皇帝不置可否,手上使把劲儿,一下子把她拽了起来。她立住了继续摇晃,“咳,您瞧我这狼狈模样……谢谢您搭手。”

“撑得住吗?”他说,“冷不冷?”问完了自己觉得有点傻,她都这样了,不冷不大可能。

她边擦脸边朝后让,“您不给我打伞我还能忍住……可您伞骨上的滴水灌进我脖子里……”她冻得说不出话来,带着哭腔哼哼,“我冷……”

皇帝这才发现自己撑伞本事不高,没帮上忙不说,反而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她抖得要散架了,站都站不稳,再这么下去看来是不成。皇帝没多想,也不计较她是淋花了眼,还是脸盲发作没认出他来,扬声道,“来人。”

一声令下,边上侍卫值房里哗啦啦跑出来一队人马,就地跪在水里打千儿请示下。后面太监也来了,仰着脸虾着腰,“奴才听万岁爷的旨。”

皇帝拿手指头点点,“给她换身衣裳,太皇太后千秋快到了,别脏了地方。”

这里离慈宁宫近,死在这儿就算是脏了这块地方。太监们省得,忙cha秧道是。

素以像霜打的茄子,也没那劲道怪自己没眼力了,爱谁谁吧!自个儿都快死了,还管那些个!太监们来扶她,她乐得顺风倒,探脖子喊一声谢主隆恩,就给架进了内右门。

荣寿见人走了,对皇帝呵腰道,“主子快回去吧,看鞋都湿了,回头寒气从脚底下窜上来。奴才叫御膳房熬了姜汤,主子喝了好歇着。昨儿一夜没睡,白天又上畅春园瞧老皇爷,这么下去身子受不住。”

皇帝慢慢往回走,走了几步吩咐,“也给她送一碗,死了就没乐子了。”

荣寿算是明白了,这叫成也皇太后败也皇太后。素以入了皇上眼是因为她长得像太后,这会儿留着小命也是因为长得像太后。万岁爷不叫她死,其实是活着好解闷子,这么说来也甚通。他麻利儿嗻了一声,“主子放心,这丫头死不了。做奴才的哪有那么金贵,淋回雨就干了油碗,又不是上年纪的老太太,决计不能够。”

皇帝不言声,闲庭信步似的进了养心门。回到殿里重新擦身子换衣裳,长满寿托着托碟进来,毕恭毕敬向上敬献。他接过来喝了口,垂眼问,“那丫头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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