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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庭(191)+番外

金姑子和佛哥哭起来,“这又是何必呢。”

她们不懂,她真的已经生无可恋了。原本心如死灰,得知了rǔ娘丧命在崔竹筳手里,突然又燃起一星微茫,激发了她的斗志。只是可惜了与崔竹筳的十年师生情,在她印象里,他一直是睿智从容,不染尘埃的智者。她尊敬他,也相信他,失去了rǔ娘,他是她最后的一点安慰。可是却如此讽刺,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居然是个高手,佛哥能够以一敌四,却被他轻描淡写一挥,脚下连站都站不稳。还有那些凭空冒出来的黑衣死士,他们为什么都听他号令?在城中时他还遮掩,出了城便全部暴露了。多不简单的一个人,他心平气和地下了一盘大棋。她曾经恨过云观,现在拿崔竹筳与他相比,崔竹筳可恶的程度更胜他千万倍。

至于皇城里的那个人……想起他,现在只剩无限的惋惜。终究是没有缘分,一次次的误会,一次次的错过,都是命。即便知道杀害春渥的真凶是崔竹筳,他们之间的矛盾依旧存在。不过是从急症转为溃疡,留下绵绵的无边的痛,还在那里。

不去想了,反正不可能再回去,她必须往前走,因为早就没有退路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她安坐下来,知道是店里博士送饭菜来了。金姑子过去开门,崔竹筳尾随在酒博士身后,她回头望一眼,让了让,请他进门。

秾华还和平常一样,叫了声先生,“你吃过了么?”

他说没有,她抿唇一笑道:“那就在这里用吧!”回身给她们使眼色,“你们也别饿着,去吃些东西,明日还要赶路呢!”

她们知道她的计划,嘴里应是,脚下踟蹰。又怕被崔竹筳看穿,未敢多言,却行退了出去。

屋里燃了炭盆,很暖和,她请酒博士再添副碗筷,一面道:“先生这两日受累了,都是为了我,我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把罩衣脱了罢,坐下说话。”

她脸上笑意融融,让他想起多年前在绥国时的情景。李家宅邸修建了专门的书房供她读书,前有碧波后有茂竹,景致很怡人。仲夏时节门窗大开,她就坐在那片凉风里,喃喃吟诵着“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丱发参差,红丝绾就。偶尔抬眼一笑,笑容如春水,可以涤荡人心。

光阴似箭,转眼她长大了,经过了历练,又有另一种沉着的美。他待她,既有儿女情,又怀着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和迁就。彼此太熟悉,她的喜怒哀乐,他似乎都可以感同身受。

他解了罩衣随手搭在椅背上,与她对坐。她替他斟酒,递过来道:“今天真好险,过城门的时候我以为会被盘问的,所幸那些文书上只有名目,没有画像。”与他碰了碰杯,青瓷的酒盏贴在朱红的唇上,歪着脖子问,“明日往哪里去?人这么多,先生不觉得太张扬么?”

她袖中有清香,离得近,被炭火一蒸,醺人欲醉。他勉力自持,边布菜边道:“眼下还没出汴梁地界,万一禁军追来,人多好抵挡一阵。待离开东京就可以分散开了,我带你去庐山,金姑子和佛哥,就托他们送回绥国吧!”

所以他还打算杀了她们两个,她们不死,庐山的行踪会被暴露,是这样吧?真是好算计,步步为营,对任何人都狠得下心。她嗯了声,袖中的手指紧紧握了起来。略停顿一下,将酒盏搁在桌角,细声道:“先生想好了么,真的要随我去庐山?先生是能人,不应该被我连累的。”

他却一派淡然,“我不想做大官,不要扬名立万,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这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今天风光无限,明天也许就成了刀下亡魂,何必挣那浮名。倒不如隐退,打打渔,种种稻,悠闲度日。”

可他所说的悠闲,却要用别人的性命换取,他没有负罪感,果然是个残忍的人。

秾华轻轻一叹,“可惜rǔ娘不在了,她要是还活着,跟我们一起去庐山多好。”

他静静看她,温声道:“谁也不能陪谁一辈子,总有一个先走,一个垫后。”

她说:“那先生呢?先生能陪我到几时?”

她总能在不经意间触动他的心弦,对于她,以前只能远观,因为国家利益远高于个人感情。现在呢,云观死了,乌戎面前他又有正当的理由离间她和殷重元,她落了单,轮也应该轮到他了。

他如今看她,并不觉得隔着天堑,她就在他面前,触手可及。他鼓起勇气站起身,伸手搀扶她,她是纤细娇脆的身段,堪堪到他肩头。他犹豫着牵起她的手,“我想一辈子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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