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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庭(28)+番外

洞房里不许人久留,春渥是奉命来验白绸的,取了就要走,片刻耽搁不得。今上又在外殿,好些话不能问,再三看她,确定她无恙,这才跟着梁尚宫去了。

☆、第13章

窗外蝉声交织成一片绵延的纱,像风吹起的排穗,起起伏伏,挥之不去。他在竹榻上躺着,浅眠的人,有一点噪声就没法睡着,但闲来无事,却可以阖眼养神。

没有银台司呈敬的如山奏疏,也没有口沫横飞的谏议大夫,这个夏日的午后倒还惬意。只是惯常忙碌的人,即便歇着,脑子也停不下来。不停的转、不停的转……一旦空无所有,似乎找不到存在的价值了。

天气炎热,没有人伺候打扇,只得自己动手。他举着蒲扇慢慢摇,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终于胳膊有些酸了,换一只手,奇怪凉风并未歇。微抬了眼皮,见榻前跽坐着一个人,皓腕轻舒,那流萤小扇上描着撒金牡丹,偶然掠过窗下游弋的锦鲤,倒映出一缸细碎的波光。

他拿手覆在眼上,“皇后怎么不歇息?”

她声音轻轻的,唯恐惊了好梦似的,“臣妾怕官家热,来给官家打扇。你睡吧,不用管我。若是我困了,就在席垫上睡一会儿。”

他心下好笑,禁庭里那么多女人,从来没有一个敢这样靠近他。他还记得初御极时,宗正少卿的女儿封了贵仪,一日有意在他途径的路上遗了耳坠子,说什么明珰赠君,结果第二天就被送进长宁宫做女道士去了。后来宫中各阁的娘子都安分守己,没有攀比,彼此自然相安无事。皇后大概还不知道这些,抑或她是个坚定的人,心里盘算的事一直没有放下吧!

他勾了勾唇角,笑意不达眼底,“皇后贤良,是我之福。”

她半倚着竹榻扶手,羞怯道:“官家感到孤独时,有我陪着你。不说夫妻,就当是朋友……”她笑起来,露出一排糯米银牙,“我会些小把戏,官家无聊时我给你解闷。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复杂,毕竟你我大婚了么,百年才修得共枕眠呢!”

她这样刻意亲近,他心里都明白,不想戳穿她罢了,漠然应道:“这话咱们当得共勉。”

秾华有些丧气,能和他聊起来的,一定是耐心奇好,话题奇多的人。寻常聊天,你一句我一句才能发展下去。他总是淡淡的,承不了上,也启不了下。就像一块石子扔进湖里,扑通一声,然后沉下去,没有了踪迹。

她眼巴巴看着他,“官家……”

他闭着眼睛,绵长地嗯了声。

“我和你说说我爹爹,好不好?”

他倒是又睁开了眼,侧过身来望着她,“说你爹爹什么?”

他有一双碧清的眸子,很奇怪,明明是个心机颇深的人,然而眼睛却清澈得山泉水一样。也许他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一个狡诈阴狠,一个纯质孤单吧!

她慢慢摇扇,一手托着腮,思绪飘得很远。索性在他面前没有秘密,反而毫无负担。她有时候也想倾诉,想爹爹的时候,找个人聊聊他,也是一种怀念。

她的语气变得更轻了,梦呓似的,“我的爹爹,出身不高,是个商人。官家知道建安的瓦坊么?我爹爹在中瓦子开了一爿香料铺子,专为大内的香药局供应异香。我以前不懂,以为不过是糊口的手段,其实不是。我孃孃喜欢沉水香,上好的香料都是从番邦引入的,若是储存不得当,便会走失香气。我爹爹是为了让孃孃用上最好的沉水,才在中瓦子经营了十五年。孃孃进宫那天起,他就一直在等她。明知道同在一座城池里,却隔着宫墙不能相见,这种滋味一定不好受。”

关于郭太后的情况,早就算不得秘密了。从她话里听来,满是对她父亲的怜悯。至于那个母亲,应当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你恨她么?”他问她,“你母亲,十五年后相认,然后把你送到大钺联姻,只是为了利用你。”

她停顿下来,坐在那里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毕竟是我母亲。我爹爹已经过世了,她和高斐都是我的亲人。再说来大钺,也没什么不好。”她抬眼看他,很快又调开了视线,“我现在是大钺的皇后,太后和官家都不嫌弃我,我没有什么不足的。”

今上凝眉看她,“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进宫?”

秾华茫然道:“据她说是听了别人的调唆,贪图富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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